第四章    始終不習慣，怎樣痛失所愛。

我知道遲早要與杜星河分開，我只是希望離別來得再晚一些，我那樣害怕孤獨，只要想到只有自己一個人孤立無援的站在這個世界上，我都會覺得無比無比的害怕。

無邊無際的黑暗會殺死我，洶涌而至的人潮也會殺死我，我心里的那只冰藍色的蝴蝶，它高高在上的看著我，眼中的鄙夷和仇恨將我重重包裹。

我害怕這一切。

然而我無法告訴他這些。

在昏暗清冷的早晨，墻角青草地上的露水還沒有散去，我給杜星河做了早餐，還給他煎了一塊牛排，我問著肉食的腐臭味，與杜星河告別。

我們分開吧。我說，你可以去找她。

我知道這句話一定要有一個人先說出來。他的母親如何會喜歡我這樣一個女子。沒有工作，并且任性。

對不起，許初一，你知我愛你。杜星河嚼完嘴里的肉，一臉冷靜的看著我說。

杜。假如你真的愛我，你就不該再說下去。我笑。

他穿好衣服，拿出行李箱收拾東西。

我拉住他的手。

這間房間留給你吧。我說，我就算留下來，也不會再有任何意義。

說完我背過身去，杜星河從背后最后一次擁抱了我，然后放開。我就像一只被雨水打穿翅膀的蝴蝶，徒勞而無聲的，離開他的世界。

我突然有一股莫名其妙的恐慌，我希望他能伸手拉住我，跟我說，別鬧了，我們說好要一直到最后的。

然而并沒有，他只是沉默的站在背后看著我。

所有的感情最終都會支離破碎，所有承諾過永遠的人都會分開。漸行漸遠，記憶中只留下一片模糊的印記，以及半夜綿長而尖銳的嘶喊。

我突然很想問他，有沒有一刻，是真的想過與我一生相伴。

然而我最終只是沉默的關門離開。我所有的疼痛和悲哀，都源自我的內心，也只能由我自己，親手了斷。

我不知道杜星河有沒有愛過我，或者說，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有沒有愛過這個男子。我們還那么年輕，每一段路都只能獨自支撐著走下去。

我的眼淚一點點的掉落在地上。我習慣獨自一個人生活，習慣一個人行走在路上，習慣與一個又一個的人告別。

然而，卻始終不習慣，怎樣痛失所愛。

我仍舊是那個聽著薔薇的聲音才能入睡的女子，素食，不能接受肉食的味道。無論換多少個地方，仍舊日復一日的過著一樣的生活。日日待在家中寫著給很多公司的稿子，日日給栽種的薔薇澆著水。

在入春的時候，天還很涼，空氣中還夾雜著陰冷。

我收到杜星河發來的信息。

是他的婚訊。

我平靜的看完，然后點了刪除。

想起那個遙遠的下午，女子在身后問我。

你愛他嗎。

我終于知道，與杜星河相處的日日夜夜，都像一場激烈又無聲的幻覺。我們在這場幻覺中無聲的潰爛，唯一沒有改變的，只會是他擁抱我的時候，遺留在我肌膚上的，灼熱的痛感。

而我，只有奮力的，激烈的前行。才能在前所未有的痛苦和快樂中，感覺到自己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