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雨水折斷的薔薇詭異而妖冶的流著淚水,我救不了它們,我無能為力,我只空留一腔失望。
清晨的時候杜星河從床上起來,看見我一動不動的坐在陽臺上,有些詫異。
許初一。他叫我。你怎么在這里。
它們全都死了。我說。
杜星河看了一眼被折斷的薔薇。
幾枝花而已,死了就再種了。他不以為然。
它們死了。我重復。
你別發神經了,許初一。
我突然笑起來,這就是日日與我生活在一起的男子,我們把對方抱得那樣痛,那樣緊。
但我們卻不相愛。
這是多么可悲可笑的事情。
于是我知道,我一定會離開他。
有一天我帶他到附近的飲吧里,點了檸檬茶,并要來兩根吸管。
我們一起喝了這杯檸檬茶吧。我笑。
許初一,你這樣幼稚,一杯茶兩個人怎么喝。他起身,端來一杯啤酒。
我低著頭一口氣喝完杯中的檸檬茶,他說的對,一杯茶確實不能兩個人喝,我一定是喝得太急,眼淚全都嗆在眼眶里。
我確實幼稚,試圖在不同的人身上尋找完整的真心,然而最終卻只能不停的經受背叛,傷害,一無所得。
只有放逐,無窮無盡的漂泊,從這座城市到那座城市,從這個人身邊到那個人身邊,相逢,告別,還有漫長的,永無止盡的孤獨。只有這樣反復的痛苦,才是真實的。
我們彼此靠近,卻從來不憐憫彼此。
這才是真正的悲哀所在。
我常常在睡夢中聞到杜星河身上的味道,煙,酒精,肉食,汗水。有時候聞到女子身上的香水。我的嗅覺,與我的性格一樣充滿警覺。
杜。我叫他。你會不會離開我。
他翻身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額頭上。
不會。他說。
深夜,我從杜星河的懷抱里抽身,穿好衣服,帶上錢包,獨自離開家。我不知道要去哪里,秋天的夜晚已經很涼,寒氣一直延伸到脖頸里,我匆匆出門,竟忘記戴上圍巾。打不到車,街道上連路燈都那樣寂靜。
流浪,是否就是這樣的感覺,這樣冰冷茫然。但又有所不同,流浪之人內心有所依歸,他們對活著有著強烈的欲望。我很少思考與生命有關的東西,它須臾破碎,轟然炸開,只會讓人避所不及。
一個人行走在這個世界上是很需要勇氣的,然而一個人生活,卻很容易成為自然而然的事情。
走了幾條街,覺得這樣疲倦,饑寒。我突然想起遠在家鄉的許老師,年幼時我曾跟他一起到外婆家過年,是冬天,回家的路上已經下起大雪,我跟在許老師身后,冷得瑟瑟發抖。許老師把我拉過去,裹在棉大衣里,那是他唯一一次擁抱我,我眼睛里只有歡喜。
我們沒有說話,但我第一次感受到他的臂彎這樣有力。這是一種莫名的感動,洶涌而來的淚水在眼眶中崩潰。
過完年外婆就走了,腦溢血,來得太過突然,因此也并沒有多少痛苦。只是我再也沒有跟許老師一起走過那條漫長的回家路,而他,也再也沒有抱過我。
父親。這兩個字這樣混重,無力。
我獨自一個人行走,對世間的一切充滿警覺,絕口不提過去,所有的清醒和沉醉,都只當吞咽到肚中。沉默的對待自己,以及這世間的所有人。語言是狹隘刻薄的,它們總是不被理解,遭受唾棄。無法進入人的過去,未來,只有眼前這片刻的時光可以被它麻醉。
兩個小時以后,我推開緊閉的門。
杜星河還在沉睡。我站在門口,遠遠的看著他,我們中間似乎隔著千山萬水,然而他的呼吸聲卻又這般鈍重真實。我走過去,脫掉外衣,躺在他身邊,把他的手臂拉到身后,臉埋在他的脖頸中,灼熱的溫度從肌膚上一股一股的流到血脈中。
不要離開我。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含糊而哽咽的,穿透在黑暗中。
在命運中,我們徒勞掙扎,又軟弱順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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