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記得這是我的第幾份工作,好像一定要穿梭在不同的人群中,才能夠長久的生存下去。
我不能說茶是我的摯愛,我很難對一樣東西保持長久的熱情,很多年少輕狂的人都有著一樣的通病,我只能說我喜歡它,像我喜歡橋之那樣。
橋之是個很自我的人,近乎固執,有時候我很難與她平靜的溝通一件事情,我們總是說著說著話就爭論起來。當然,最終退讓的那個人肯定是我,我對長而無意義的爭論顯得厭倦。但我又不能退讓得太過敷衍,橋之對這樣的事情總是很認真,太明顯的退讓無法讓她感覺到尊重。我跟橋之性情實在相差太遠,但我們卻能成為好朋友,這是件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事情。但又似乎有著某種命定的軌跡,我與她是早晚都要糾纏不清的。仿佛冥冥中有一個聲音不停的在遠處呼喚著我,一聲一聲,鈍重而蠱惑。
認識橋之之前,我幾乎不喝茶,那種近乎赤裸的苦澀讓我恐懼。我喝速溶咖啡,很多條咖啡粉沖在一個杯子里,濃稠而厚重,我之所以要說茶,是因為我跟橋之是在茶館里認識的。我專注于自由,接觸不同的行業,卻又懶與與人應酬,倦怠的時候只想找個地方安放自己,選擇茶館,因為它足夠清凈。
橋之是茶藝師,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只覺得她柔美,一身棉麻的衣裙,腰身處手繪著一朵綻放的紅蓮,纖瘦清高。我很少接近傳統的東西,是典型的極簡主義。然而橋之的美,卻讓我難以抗拒。橋之是蒼白的女子,縱使她一直都在笑,但她的笑容也一樣蒼白,我不知道她的內心是不是與我一樣匱乏,但隱隱約約的,覺得我們更像是同類。與她遙遙而坐,依然能感受到直接得近乎赤裸的親近感。
橋之坐在茶臺上泡茶,兩只手端莊的放在茶臺上,動作優美得近乎造作。
想喝什么茶呢?她笑。
就你旁邊的這款吧。我也笑。
這是去年的普洱,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年輕的茶,還有很多轉化的空間。橋之解釋。
我對茶沒什么了解,也沒什么要求。說到底,無論喝的是什么,都不過是對內心的某種渴望和滿足,與我而言,怎樣都是打發時間,自熱舒適些就好。
泡茶是件繁雜的事,至少在我看來是這樣的,需要的器具很多,泡茶的手法也復雜,喝的是普洱,又要溫杯又要洗茶,看得眼花繚亂,也實在厭倦,我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這一整套的動作又過于正式,不管聊點什么話題,總覺得太過隨意了。
橋之不同,她近乎有些刻意的找到不同的話題來與人交流,各種各樣的茶葉知識,與她而言不過是信手拈來而已。
你對這杯茶有什么樣的看法呢。她幾乎有些官方的問我。
在我看來,茶就只是茶而已。我說。
茶其實是很睿智的東西,并且它是有生命的個體,就像人一樣,它的變化總是讓人感到驚喜。
橋之所說的話太過矯情造作,我內心生倦,不愿意再與她過多的交流。刻板的知識讓人聽來乏味,且不說喝茶,茶是次要的,身處于安靜之處,就只想要追求純粹的安靜而已,然而,這又近乎是一種奢侈的享受了。
我們就這樣安靜的喝著眼前的茶,也許也在觀察著對方臉上的表情,人與人之間總是小心翼翼,不管是處于什么樣的角色環境里。我并不具備揣測別人的能力,能活在自己的思想里,已經足夠艱難了。
橋之費力的保持著自己的端莊和柔美,卻看得我實在疲累。
其實我喜歡喝咖啡。我坦言。
長期喝咖啡不太利于健康,喝茶不同,它環保并且養生。橋之說。
呵。我輕笑,并且不再說話。
沉默的坐了一會,起身告別。
與你聊天很有意思,不過我要走了。我說。
希望有機會能與你再見。她起身送我。
我與橋之實在相差太遠,我指的是思想,我以為不會再與她相見。
但兩個月之后,我卻與橋之成為同行。說是同行,卻完全不是同樣的工作性質。橋之做的是茶藝,專注于對茶的各種研究,而我懶怠,鉆研的是茶文化。只想用大腦和指尖來維持生活,未免懶怠。
我們在不同的茶企工作,卻交往頻繁。緣分是種很奇妙的東西,它總是借著某種媒介,將兩個毫無關聯的人牽扯在一起。
公司是家族企業,剛裝修過辦公室,墻壁上還有新粉刷過的油漆味道。裝潢簡潔,多用了白色,是我喜歡的風格,不拖沓,看上去一目了然。老板很年輕,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叫出了我的名字。這稍微讓我感到吃驚,能看過一次簡歷就記住對方姓名的人,并不多見。
我猜想是因為他商場經驗尚淺,或者說,我習慣把人想得復雜,充滿警惕。
許初一,我等你很久了。他說,你稍微遲到了一會。
十四秒。我點頭。
他似乎對我的回答稍稍感到驚訝,但也是轉瞬即逝,不形于色,是個懂得掩飾自己,聰明而不外露的人。
你的信息資料上都有,我已經不必再問,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他直視我,似乎并不打算等我應允,又接著說,你有沒有夢想。
我詫異,沒有預料到他問這樣的問題。
既然是夢想,都是不可實現的,有沒有又有什么分別。我答。
他輕笑。沒有再問。
兩日后接到他公司打來的電話,正式聘請我過去。
這是個奇怪的男人,我對未知的事物抱有強烈的好奇,并且盲目的遵從于這樣的好奇心。這是我的軟肋。
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我便進入了這個完全陌生的環境。一切從頭再來,似乎也沒有想象中的那樣困難。
上班的第一天,老板帶我到周邊的茶企喝茶,然后,我又遇到了橋之。她們似乎正在參加活動,穿著正式,臉上畫著濃艷的妝容,我一開始并沒有認出她。反而是她先看到了我,然后她遠遠的沖我招手,算作招呼。
你們認識?老板問我。
嗯。之前見過。我點頭。
她的茶藝表演在業界很有名氣的。老板說。
我恍然,卻也不覺得驚訝,橋之是美麗的女子,盡管這樣的美麗直接得近乎造作。
活動完結之后,橋之走過來叫我。
許初一。你怎會在這個地方。她歪著頭問我。
橋之。我如今在這邊工作,我們算是同行了。我笑著說。
哦。她頓悟。那好呀,我明天去找你,我們聊聊。
我點頭。聽到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匆匆離開。
我以為她說來找我不過是敷衍,卻沒想到第二天下班會在門口撞到她。
我等你很久了。她說。
她沒有化妝,臉上蒼白,仍舊穿著第一次見她時的那套棉麻的衣裙,頭發高高的挽起來,仍然清高而美麗。
陪我走走吧。她又說。
我沒有拒絕,與她一前一后的行走著,她轉頭看我,并打破沉默。
那天你走后,我接到母親的電話。她頓了頓,又接著說,這么多年以來,我孤立無援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卻常常忘記了,原來我還是有家人的。
我知道她一定是個有故事的人,從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我們身上有著同類的契合。我不緊不慢的跟在她旁邊,聽她說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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