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驚動屋內人,我看她并不急于啟動車輛,而是坐在車內靜靜等待,等待一場“背景樂”的降臨。此時此刻“背景樂”對我們很重要,就像當年二戰戰場上,炮彈傾泄到敵人頭上并非是為了消滅對方,真正的目的其實是為了掩護自己的裝甲部隊轉移陣地。現在我們需要暫時脫離戰場,所以來點“背景樂”是必不可少的,就當歡送我們離開也可以。
為我們提供“背景樂”的不是樂隊,而是一架急于降落的航班。可能是心理作用,也可能是該航班真的遇上急事,比如某位乘客又有不善言行,讓機長決定要臨時降落,所以降落時發動機的轟鳴聲顯得格外抱怨。這抱怨不光體現在聲音沉悶,而且沉悶中還帶著刺耳。反正讓人覺得很怪異。
趁著沉悶籠罩大地,我看她敏捷地啟動車輛,而后嫻熟地掛擋,倒出,倒出后悄無聲息地脫離“戰場”。
我們是在給車加油時換的位置,這次她被我說服,同意我接替她駕御一把。剛開始我以為她之所以被說服是因為太疲倦,需要休息,上路后發現并非如此,她之所以同意我坐上駕駛位是因為她要對剛才所拍攝的視頻作技術處理。處理的目的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分辨出剛才對方到底說了些什么。這一過程可以通過電腦軟件來實現。電腦軟件可以根據對方的口型變化判斷出對話內容。準確率大概在百分之八十左右。當然前提是用英語對話。漢語準確率會低很多。如果再加上方言,那結果絕對令人諦笑皆非。比如“天天向上”結果會是“天天想上”。
語音復原軟件預裝在她的筆記本電腦中,而筆記本電腦則放置在車的后備箱內。交換坐位時我繞過車尾,看她打開后備箱,順便瞟了眼箱內,發現里面被塞得鼓鼓的,其中一架折疊物占了大半空間。此物是什么?有何用?我不知道。想問,但看她忙于取物便打消念頭。幫她取出電腦后再仔細看,感覺在哪部科幻電影中見過。可能是套探測裝置,用來探測深層空間。要不就是射頻天線,用來與某個航天器通話。
駛出加油站,我按導航儀指引駛上高速,此時我看她將筆記本電腦展開,放置在雙腿上,而后啟動,連接上數據線,將手機中的視頻信息導入電腦,完成后戴上耳機,開始她的“偵聽”工作。作為主駕的我,我想此刻她是不希望我多嘴的,所以只顧開車,不加過問。
隨著坐駕遠離市區,需要顧及的車輛開始減少,大約兩個小時后,除了幾輛需要超越的大貨外,整條高速幾乎成了我的專道,再加上車況好,配置高,可以設定車速,這讓駕慣“烈馬”的我變得有些清閑。閑到無聊時,側眼看她。剛開始看她發現她很專注,對身邊的一切沒有反應。大約有過了半小時,看她摘下耳機,并不時用手按壓自己的太陽穴,判斷她的工作可以告個段落,于是不再憋著,主動打開閑聊模式,問道:“終于醒過來啦,我還以為你投入太深,迷路了。怎么樣,看出結果沒?”
她輕笑一聲,沒有回答,只是邊按壓額頭邊微微點了點頭,表示有了結果。
“能透漏點嗎?”我無聊地問了句。
“沒有什么新發現,三次提到教授,兩次提到錢,還有一次提到我倆。”她打了個哈欠,有精無彩地應到。
“提到我倆應該屬于新發現,能說來聽聽嗎?”我無話找話道。
“都是些惡毒的話,說了你會找她拼命。想聽嗎?”她冷冷地應道。
“沒有一句曖昧的話?比如車震之類的?”我看她一眼問道。
“哼,想得美。”她顯得很不屑地應了句。
“那就算了,也許你的軟件版本太老,分辨不出什么叫曖昧,什么叫惡毒。”說完,透過后視鏡瞟她一眼,發現她在暗暗笑。
為了把話題繼續,我收回視線后又加了句:“看樣子你的確是被教授出賣的,不然不會跟錢扯上。”
“也許吧。我真不愿意得出這種結論,但我實在想不出第二種可能。”她略帶無奈地應道。
“既然沒有第二種可能,那你想過沒有,教授在得到金屬盒后,憑借他對外星天體的了解,他是否能察覺出,金屬盒其實是件外衣,內核其實早已轉移,而且就在我們手上?”我問道
“這正是我頭痛的問題,憑我對他對了解,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是應該能察覺的,只是我現在拿不準這個時間會有多長。如果時間不長,那我們現在應該如何應對。”說完,她看我一眼,看后好像想起什么,又好像是想問我點什么,這個過程現在想來有些怪異,好似在打量我。打量后,想了想,開口問道:“你有什么想法?不妨說來聽聽。說不定還是高見。”說完,保持剛才打量我時的姿態,專注地“面試”起我。
我對突如其來的“面試”感到很局促,結巴地應了句:“別提高見,高見談不上,我只是感覺。”應完,發現哪有什么感覺,最后那半句其實是我一時煞不住嘴,說了句言不由衷的話而已。但愿不要被她發現,進而抓住不放。如果真被抓住不放,那我真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么。
“感覺也行,我想聽聽。”她果然抓住不放,而且問話的同時,身姿還主動往我這邊靠了靠,好像從我嘴里真能吐出象牙。噢不,應該是她想要的貞知卓見。
“我感覺發現不了。”我被逼無奈,隨口應道。應完,內心一陣心虛,因為不知道接下來她又會問些什么。
“為什么?”她追問道。
“感覺需要回答為什么嗎?”我接不住,只好把問題有拋了回去。
“當然,不然你就是信口開河,胡言亂語。如果真那樣,那你就是在耍我,我會不高興的。”她一本正經地說道。
我想承認自己的確有點信口開河,但又怕她對我失望,或者說擔心自己在她面前失分。畢竟我很在乎她,失分會讓我很痛苦。怎么辦?也許別無選擇,只能硬著頭皮繼續胡言亂語下去,于是說道:“因為宇宙只有一個上帝,上帝不會允許。”
“不會允許什么?”她繼續追問道
“不會允許一個人太聰明。”我答道,而且是對答如流,不加一點思考。答完,感覺自己的表現有些出乎意料。怎么會反應如此快?難道……
“什么意思?難道你是說,上帝不會允許一個人聰明到可以知道那只是件外衣?還是……”這次輪到她被動了,因為我聽出她問話的節奏明顯有點亂,不像先前那么強勢,這也有點出乎意料。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上帝知道那塊透明體內存在大量外星人的遺骸。所謂外星人的遺骸,其實就是一具具沒有肉體的靈魂。這些靈魂會以暗物質的形式存在。一旦被擊活,這些物質就會釋放出強大的智慧。也就是說,我們手中的這塊透明體其實是眾多智慧個體的結合體,它所具有的能量可以達到從量變到質變的跨越。這種跨越一旦被某個人利用,那么此人就會一步跨越成超人。上帝不會允許一個人成為超人,因為他擔心,此人一旦成為超人,那他給世界帶來的不一定是福祉,相反很有可能是禍害。我想從這點出發,上帝會有他合理的選擇。”我胡言亂語道。道完,發現自己好似換了自己,在我的頭腦中好似存在另個我,這個“我”在不停地告訴我怎么說。這個“我”會是誰?是我母親嗎?也許是。噢不,肯定是。她就坐在我身后,看我拿不住身旁的女人,甚至在她面前洋相百出,按耐不住了,跳出來,進入我的身體,然后操縱我,讓母子倆一起合作演出一場美妙絕作的雙簧。
“有點意思,我還沒看出來,你會有這種見地。”她面帶欣賞地看著我,說道。說完,又補充了句:“你剛才提到暗物質,你能告訴我,在你的認識中,暗物質到底是一種什么物質?”
“如果用最通俗的話來描述,暗物質就是一塊絕對純粹的透明體,它有質量有密度,但不是地球人定義的質量和密度。它可以被探測,但不能用肉眼,也不能用目前地球人所采用的方法。因為組成暗物質的原素并不是我們人類所認為的原子,而是一種不為人類所知的未知粒子。這種粒子能穿透一切,包括地球上的所有物質。”我的嘴在母親的操縱下說道。
“這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它是否在我們身邊存在。如果存在,那我們如何才能抓住它。”她看著我問道。此時的她已完全忘記了,其實這個問題是應該我問她的,現在反過來了。看樣子我的“面試”非常成功,成功得讓她對我有了些崇拜。感謝母親,謝謝你讓我變得博學。
“我先回答你第一個問題,首先暗物質在我們身邊無處不在。可以這么說,宇宙的百分之八十其實是暗物質組成的,我們之所以感覺不到它的存在是因為我們與它并不共存于一個世界,而是共存于兩個或多個不同的平行世界內。這就好比是全世界人民都在思考,但你卻只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不可能知道別人在想什么,即使這種這種思考無時無刻存在著。再回答你第二個問題,你問我如何才能抓住暗物質,其實這是個偽命題,因為它早已是我們身體的一部分,我們無時不刻不擁有它,只是你感知不到而已。當然,你一定要我用一種最簡單直觀的描述來詮釋它,那我只能這么說,人類的靈魂其實就是一種暗物質,只要你認為它的確存在就等同于你已經抓住了它。這是一種意識行為,而非物理行為。用物里行為去解答意識行為這是一種偽命題。猶如有錢能使鬼推磨一樣荒謬。能聽懂我的描述嗎?”我說道。
“能聽懂,你說的有道理,人的靈魂和意識就是某種暗物質。我們捕捉它就像捕捉自己的影子,沒有必要,也沒有可能。是這樣嗎?”她問道。
“可以這么理解。”我應道。
“那我問你,你剛才是提到不同的平行世界,我想知道,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之間是否存在某種通道,該通道能讓兩個世界里的不同物質相互轉換?”
“當然可以,但這要聽從上帝的安排。即使宇宙中沒有人知道上帝是誰,他是男的還是女的。”我應道。
“好,現在我們不討論上帝是誰,我們只討論暗物質是否可以通過某種通道轉變為明物質,你剛才說可以,我想知道,你能不能舉出例子,證明你所建立的觀點。”她打斷我,追問道。
“可以,外星人登陸地球,從星外生物變為地球人就是最好的例子。”我不加思索地應道。
“你說,外星人是以一種暗物質的形式登陸地球的?”她再次打斷我,問道。
“是的,你很聰明,但有時也很傻,比如你在努力尋找外星人的遺骸,這舉動就像在捕捉暗物質,或者說你在做把影子裝入容器的工作。”
“不要轉移話題,我要問的是,外星人是如何登陸地球的,登陸后又是如何轉化為地球人,這中間UFO起了什么作用。”她略顯急切地問道。
我很想回答這個問題,但這個問題好像問到了母親的痛處。從我的眼睛中看到她仿佛在落淚,落淚后見我看她,意識到自己情緒有些失控,于是擦去淚水,而后對我說道:“過錯的靈魂化為陰魂,陰魂是有污點的靈魂,她只能接受呆在人間,因為人間是陰魂的地獄,即使它是肉體的天堂。”說完,轉身走開,消失在我的視野里。
我不懂母親想對我說什么,只是把母親的話重復了兩遍。重復后,換來是她異樣的目光。目光過后,我聽她問了句:“剛才你是不是見到母親了?不要騙我,我可以知道。告訴我,她現在還好嗎?”
我沒想到她其實已經看穿我的心,但我不想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微微點頭,點頭后心里泛起傷感,傷感母親說來就來,說走就走。不過我也知道母親為什么說走就走,因為母親知道,有她在我身旁傷感會很快過去。是的,傷感很快過去。過后,我心想,這傷感是否也是體內的某種暗物質,這種暗物質會與我此時的心情發生化學反應。如果是,我希望這種反應能一直持續下去,直到我再見到我的母親。我希望得到有母親在我眼前的感覺,即使我身旁有她陪伴。
白色坐駕在高速上疾馳,也許母親會在下一站等我,因為我好像聽到她站在遠方召喚我,告訴我,我們會在前方不遠處相聚,到時不見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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