弋冬走的那天,我正在參加一個會議。一切就像一個畫好的圓,以什么樣的方式開始,就會以什么樣的方式結束。
公司的人都在議論弋冬的狂妄,他們故意把聲線拉得很長。
我早就看弋冬不順眼了,他從不把人放在眼中,當自己是誰。
是呀,平常都不正眼看人,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我聽說他當初也不過是依仗關系進來的。
……
我忍不住發笑,這本是世俗常情,聽來卻這般諷刺。
我沒有去送他。
一個人只要離開另一個人生活的范圍,無論多要好,最終都是殊途同歸。我深知這個道理。
弋冬走之前,槿哭著來找我。
許初一。她啜泣,弋冬說他并不喜歡我,因為我給不了他想要的一切。
弋冬想要的,從來不是一份愛情。
我擁抱她,卻擦不干她的眼淚,只能任由它們滾落一地。
辭職的第三天,弋冬獨自踏上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從這個城市,到達西安,途徑很多地方,最后輾轉到西藏。
許初一。我現在站在雅魯藏布大峽谷,準備去徒步。弋冬給我電話,言語欣喜。
這里很磅礴,我拍下照片給你看。他又說。
恩。我站在電話的這端,還沒說完話,就斷線了。
幾個小時以后,收到弋冬發來的圖片和信息。
許初一。在世界上最深、最長、海拔最高的峽谷中,天漸漸的黑了,我搭起帳篷,開始點火。我僅剩一塊袋裝的面,我知道它足以填飽我的肚子。我用隨身帶著的不銹鋼碗燒水,煮面的時候水灑出很多。那一刻我突然很想流淚,原來我也可以這樣完完全全的卸下防備。
弋冬內心積壓太久,只有在不停的行走中反芻,才能得到平靜。
就如他所說的,只有獨自行走在路上,隱沒在荒野中,遁世而逸,才可不再受俗世嘈雜所染。
而我也開始明白,俗世中的任何情感對他都是一種阻礙。他只有做他自己,才能痛快的過完這一生。
這場行走一直持續一個多月,每到一個地方,弋冬都會給我信息,或者電話。
而我,也遞上了辭呈。
弋冬離開后,這個地方分秒都是一種掙扎,走到哪里觸目都是失落,景在,而人非。
我換了工作,在一家出版社。販賣文字,工資低廉,但尚且能滿足溫飽。但我沒有告訴弋冬,只安靜的聽著他跟我說路途上的各種經歷。
我在了解弋冬的過程中,已經一點一點的失去他。
你什么時候回來。槿給他留言。
沒有回復。
槿一定很傷心,一個人不理會你的發問,是一件多么讓人哀傷的事情。
我不忍,又實在不知道如何對弋冬啟齒,在這樣的境況下,他不會想聽到這些。
況且我剛進入一個陌生的環境,也早已自顧不暇。弋冬說的對,我對外界的一切事物都充滿警覺。幸好老板年輕,很多事交流起來不用花費心力,我甘愿這樣簡單的生活。
我對這個世界缺乏野心,而弋冬則對我這樣不思進取的心態感到不解。盡管他已經委婉的勸誡我,但我性情執拗,只愿做我自己。
我知道這是你的夢想,但你所生活的,是一個現實的世界。弋冬告誡我。
弋冬。我只想做我喜歡做的事。
弋冬回來后,開始重新規劃自己的方向。面試、入職,然后陷入忙碌。他工作的城市離我五百多公里,乘火車要八個多小時,飛機也要一個多小時。
終于相隔兩地,各自為營。
弋冬有時候到這個城市出差,應酬不斷,匆匆來去,竟連道別也沒有心思。深夜醉酒,給我電話,已是含糊不清。
我不知道愛情究竟是什么東西,但它日夜啃噬我。弋冬無力的笑,時至今日,我的心就像空了一個洞一般,除了冰冷,就只有疼痛。
我對弋冬所有的猜測,最終居然以這樣的方式得到證實,不知道究竟算不算是另外一種悲哀。
弋冬忘不了她。我知道。
因此,他無法愛上除她之外的任何人。
那是我們為數不多的幾次談及愛情。我以為弋冬不會再愛上任何人。
感情是每個人的傷口,它在每一個夜晚詭異的撕扯著,夜越深,傷口越痛。然而唯有不去直面它,還能任它血肉模糊,而不流出一滴眼淚。
這是多么可笑悲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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