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話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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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高考結束后，我們開始上課。上一屆的高三生考完試后差不多都走光了，于是我們在稀里糊涂之下就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高三生。老師走上講臺時，看待我們的眼光都不是以前那個樣子了，整日給我們講高三是怎樣重要，高考怎樣決定一個人的一生什么的，老一套的話，每日都能聽到，聽得耳朵都卷到后腦勺上去。

　　周一早上下課后，我沒有再去6班門前溜達，周二也沒有，往后也極少再去。我想，我肯定是在生妮妮的氣了，一想到那天妮妮和邢建走在一起的情景，我心里就難受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我在腦中一遍遍詛咒邢建，偶爾也會咒妮妮，以尋求心里稍微的解氣，但每每這個時候，心里更多的卻是難過。我知道妮妮本質是單純的。我心底一直都明白這個。我想那天我之所以會碰上妮妮和邢建并肩走在紅色跑道上，一定是邢建把妮妮哄去的，我知道妮妮不懂拒絕人。但是，無論我如何在心底一遍遍告訴自己妮妮并沒有錯，都無法讓我在想到那天的情景時做到心平氣和，也無法讓我不心痛不難過。

　　周四正在上課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妮妮的一條短信：“對不起！”

　　我有些莫名其妙，心想：哼，你終于想起原諒我，主動給我發信息了？但我他媽的已經不需要了。

　　我賭氣地不給她回，她也沒再給我解釋什么。可是其實我心里一直都希望她再給我說點什么，或者主動承認什么。我設想過，如果那個時候看到妮妮一臉委屈的樣子出現在我們班門口，跟我解釋那天的事情的話，我就一定會原諒她，甚至，她說什么我都會相信。可是她沒有，她就給我發了一句沒頭沒尾的對不起。我想她可能認為我根本不知道她那天干了什么見了誰也說不定。一直到周六，楊文秋才找到我說：“妮妮讓我來告訴你她在樓下的黃葛樹下等你，她有話想跟你說。”說這話時楊文秋還臭著一張臉，好像真的一輩子不打算跟我來往的樣子。

　　我裝著對她的話漫不經心的樣子對她說：“嘿嘿，你不生氣了？愿意跟我說話了？”

　　楊文秋“哼”了一聲，說：“我只是來傳話的，你別想太多，我說過我一輩子不會原諒你的。”

　　我在心里笑了起來，心想：看你能堅持多久，我敢保證你說的一輩子不會超過一周。

　　我說：“你去告訴她，我不去！讓她不必等，不就是一個原諒嗎？我不需要！”

　　她又“哼”了一聲，說：“那是你的事，你自己去跟她說。”

　　我說：“不說就算，就讓她等著吧。”

　　楊文秋又低聲嘟嚷了一句：“不是人。”轉身就走，我看著她漸漸遠去的背影感覺像對妮妮出了氣一樣，心里特爽。

　　過了幾分鐘，我忽然聽見幾聲悶雷響起，天空瞬間陰沉了下來，馬上就要下雨的樣子。我想了想，不論如何，沒有必要讓妮妮淋一場大雨，再說她要是在這個時候感冒了，那我罪名可就大了。于是，我拿了掛在教室后面的雨傘就奔出教室。在走下樓前，我先跑到5班看了一眼楊文秋。看到她正氣定神閑地坐在教室里做作業，我立馬氣不打一處來，心想你這妮子心眼也太小了，再怎么說妮妮也是你閨蜜，你就忍心讓她一個人站在樹下淋雨？

　　在下樓的間隙，我一直在思忖妮妮要跟我說什么呢？要是她這個時候還恬不知恥地告訴我她原諒我了的話，我就給她一把掌，罵她婊子，然后轉身就走，我得讓她知道我不是她的備胎，現在邢建走了，才想起我來。

　　當我跑到黃葛樹下的時候，天空果然唰唰唰地下起了大雨，這六月的天氣總是這樣陰晴不定，讓人防不勝防。黃葛樹下空無一人，我愣了一會，環視一下四周，還是沒看到妮妮的身影。我心情一下子復雜起來：怎么搞的，耍我？不過想想，下這么大的雨，妮妮走了也是正常。但內心里另一個聲音卻又在強調，不是有話要說嗎？一點誠意都沒有，把老子當什么了？

　　回去的時候，我跟自己賭氣，手里握著雨傘卻肯不打開，淋得自己像個落湯雞。

　　這件事，像沒事一樣，后來漸漸被我忘懷。高考唰地一下就橫在我們面前，身邊所有的人都像一夜長大一樣，成天緊張地呆在教室里無聲地廝殺。每日上課下課單調乏味、無限循環。漸漸地我見妮妮都繞著道走，兩人變得無比陌生，我不再時不時往4班教室里跑，我知道妮妮也沒有。

　　高二下學期考完試后，學校僅給我們放了一周的暑假。一周過后，金戈鐵馬直逼戰場。

　　學校為了保證奧賽班全部達一本線，開始給奧賽班裁員，每個奧賽班最多留下三十人。很不幸，妮妮高二下學期期末成績考得不是很理想（我覺得這個可能與我有關系，期末考試前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心里肯定也不好過），被學校無情地刷到了普通班來，還是4班，妮妮原來的那個集體。

　　那個時候，我才開始有些可憐起妮妮來。學校這樣做實在是有些不近人情，殊不知妮妮曾多次考過6班前三，英語第一，當這些都已經成了往事，學校竟全然不念舊情，一棒子打死了一個好學生。

　　我再次遇見妮妮是在食堂外邊的榕樹下，那是她正和一個4班的女生走在一起，說著什么，好像很高興的樣子。我走了過去，本想跟妮妮打個招呼，可是她挽著那女生的胳膊，有說有笑的，似乎根本沒注意到我。我失落了一陣，終于沒有再往前一步。

　　那還是在高二的那個暑假，學校里只有我們這一級在補課，偌大的一個學校，冷清了不少。

　　有一天晚上，楊文秋又來找我，說：“你是不是做了虧心事，傷了妮妮，感覺良心不安，不敢見她了？”

　　楊文秋這丫頭，當初說了一輩子不原諒我的，但后來事實證明，我猜得果然沒錯，沒幾天就把之前的不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跟妮妮賭氣的這段時間，我經常跑5班找她了解妮妮的情況，還經常說這說那，緩解心中的煩惱。一來二去，我才發現，楊文秋有時雖然表現得十分小氣，但倒不失為一個很好的傾聽者。

　　聽到她這么說，我感覺滿腔的委屈無處述說。我抬了抬手說：“你說我能做什么虧心事？我每日就活在你們這幫人的眼皮底下，我還能做什么虧心事？”

　　楊文秋撇撇嘴說：“誰知道你們男生？”

　　聽她這么說，我氣不打一處來，好像我做了什么有辱所有男性尊嚴的道德敗壞的事一樣，我說：“你不要一看見矛盾就把所有的錯不分青紅皂白全推給男生好不好？就好像你們女生是圣人，從來不會犯錯一樣。”

　　“廢話少說！你難道沒有發現妮妮這幾天傷心欲絕的樣子？這次你把她傷得這么深。”

　　我不屑地甚至略帶嘲諷地說：“不就是把她的心上人打了一拳嗎？這也能讓她傷心欲絕？”

　　楊文秋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我，那眼神要怎么形容呢？恐怖？對就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她氣鼓鼓地瞪了我半天后才說：“你還有沒有良心？你去看看妮都瘦成什么樣了？”

　　我說：“我前兩天還見過她，談笑風生的樣子，沒你說的那么夸張。”

　　我話剛說完，楊文秋狠命地往我小腿踢了一下，咬牙切齒地說：“不是人，我鄙視你，沒想到還有你這么齷齪的男生！”

　　楊文秋說完轉身就要走，我一把拉住了她。我感覺事情好像哪里不對，她都把這么狠的話說出來了，中間肯定有誤解。我說：“先別忙走啊，把話說清楚些，你一來就給我一陣劈頭蓋臉的批評，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個？”

　　“是哪個？意思你做了可不只一件對不起人家的事咯？難怪妮妮會在宿舍里哭得死去活來的。”楊文秋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我說：“我怎么知道，你不給我說清楚，我怎么曉得我在什么地方傷害了她。就是讓我贖罪，你也總得讓我知道我犯了什么錯吧？”

　　楊文秋轉過身來瞪著我，我趕緊拱手作揖，討饒的樣子。她這才把語氣放軟了些，說道：“我哪里知道？我們哄過她很多次，她就是不肯說。我以為你還有點良心，總得知道什么，要不然誰稀罕來找你，再說了你這么無恥。”

　　忍受著楊文秋大把大把朝我發泄情緒，我只能一臉賤樣，討好的樣子，滿臉堆笑，點頭哈腰的。

　　見我沒說話，楊文秋又說：“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自己做的事情你自己心里最清楚。還有，要是妮妮有個三長兩短，我們跟你沒完。”

　　我點頭道：“是是，我會想清楚的。”

　　楊文秋這才一臉憤怒地在我的目送之下走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