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霧林深處

千璽蜷縮在白玉床的一角，她將寬大的黑袍拉得緊緊的，披散的頭發遮擋住臉，蓋住裸露的腳。她把自己關了起來，不希望任何人看到她，也不想看到任何人。

恢復了力量的晗明離開去擺平滯留在迷霧鬼林中的妖魔，但當他回來的時候，千璽仍是這個樣子，絲毫沒有挪動過。

把瑤池搞得天翻地覆、揚言要討回一切的千璽變得萎靡不振。

“你怎樣才能好起來？”晗明對形勢感到焦躁不安。

可是他像是對著石頭說話，沒有得到絲毫回音。

他推了下那塊“石頭”，強大的寒氣冰得他的手麻木不已。

“給我些酒！”“石頭”終于有了回應。

“酒？”

晗明現在每一次離開鬼林都要在妖魔之間穿梭，千璽一定想不到外面的樣子，無論世間變成什么樣，她的心都不會產生絲毫漣漪。

千璽情愿自己的心就是一顆石頭，那樣就既不會心動也不會痛。可是她的心卻是一塊冰，連她自己都感覺異常的冷。

“給你！”晗明帶回了足夠的酒，無鸞重新沾染過了鮮血，劍靈的存在更明顯了。

千璽并沒有撩開遮擋著自己的頭發，她接過酒，把它帶進只有她自己的黑色世界。

酒入喉腸的聲音沒有間斷，她只是不斷的重復著接過酒壺的動作。

晗明舉起一壺酒，也一飲這香辣甘醇的滋味。

“你感覺好了嘛？”他問。

“不好！”女子有了回答。晗明不會明白，她憑著怒氣的確能夠毀滅天地，可是很快怒氣消退，她還是獨自品嘗著失去了一切的滋味。

“你怎樣才能好起來？”晗明問。

她知道這個男人需要玄冰的力量。

“你想要我快些好起來嘛？”她終于撥開頭發露出了臉，這張臉慘白消瘦，眼眸卻格外明亮，“你想要我快些好起來幫助你，就要讓我忘記他，讓我忘記背叛，讓我相信你！”

千璽已經喝得醉醺醺的，嘴角扯出一個笑，手指挑逗地劃過晗明的鎧甲。

“我一直很好奇，你的鎧甲，是不是長在你身上的？”

“不是。”

“那你證明給我看，你把它脫了！”

晗明沒有猶豫，他摘下厚重的頭盔，第一次在千璽面前露出額頭和頭發，黑發保持著頭盔固定著的形狀。接著他摘下護肩與軀干上的甲胄，最后只身只剩下一件貼身的黑衣。

只要這樣能讓千璽心情好起來，他就按她說的做。除去一身鎧甲后，他得到了久已遺失的輕飄感，就著醇香烈酒的滋味，在暗淡的光影之間，如夢似幻。

“哈！”千璽淘氣地笑了一聲，她落魄至此，竟然還有一個如此英俊的男人陪在身旁！

“你開心了？”晗明問。

千璽搖了搖頭，冰涼的手指撫上晗明俊朗的臉，他的溫度已經比常人低很多，但對于千璽，卻如烈焰般灼熱，晗明沒有閃避，彼此都在忍受著灼熱與寒冰的碰撞。

“很久沒有人聽我的話了。你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嘛？”千璽將雙手都搭在晗明的肩上，“我只想和心愛之人相處一世！”

她在晗明的耳邊輕聲說著，然后將搭在肩上的手用力一推，她還沒有醉，也沒有感到絲毫安慰。

“你做什么？”千璽完全沒有料到，她自己被面前灼熱的身體擁在了懷里。一個輕柔的吻落在千璽頭頂，順著她的發絲滑至臉頰，然后向下，她的身體，曾經傷痕累累的，現在又完好如初的。只是晗明聽著千璽的心跳，里面的玄冰沒有產生絲毫的悸動。

他的短暫遲疑并不明顯，晗明一瞬間突然有了種奇異的感覺，他與千璽產生了某種牽絆，他們的命運緊密的結合在一起。

“我愛你！你必須振作起來！”他早已表過心意，卻被千璽笑做戲言。可是那牽絆要用什么解釋，最終還是落在一個字上面。

為什么魔不會愛？

“不要安慰我，不要陪伴我，讓我自生自滅吧！”千璽哭了起來，她還是像以前一樣脆弱，還是沒有心死，這時候所有的安慰只能重新喚起她的希望。她是否不值得擁有平靜美好？

“我不會！”耳邊的聲音異常溫柔。

“不應該是這樣的！”千璽不甘心，“我沒有錯！”

“嗯！”

她抱緊了晗明，在白玉床上躺倒下來，她推開他時只是害怕自己不能放手，但是現在，她真的不想放手。

“我要拿回屬于我的！我要傷害我的都償還！”這一次千璽吻上了魔的唇。

千璽胸中正洶涌著無限的欲望，她想要討回的一切，她想要攪動的風雨，都印證著預言。

成為邪魔既然是被預測過的命運，那她為什么要去拒絕！

黑衣滑落，霧林中的光怪陸離隨著眼瞼閉合全部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