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水與火

　　《蜃樓書》/水與火

　　風從海上吹來，鋪地的花瓣揚塵般被風卷起，風中的人們發(fā)絲繚亂，咸咸的海味中天光恢復了原樣，祭臺上女巫祝踩著最后一個鼓點收了身形，巫神舞結(jié)束了。

　　而就在所有人都沉醉在神舞中的時刻，舞畢的女巫祝突然躍出了祭壇，白鳥一般沖進千萬舟船之間，直指連桑所在的小船。

　　仿佛一場急雨沖撞上盛極的櫻林，轟然之間，花香氣就撞到了連桑的臉上。連桑還沒看清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盈寸的眼睛就已被白色占據(jù)，女巫祝沖到了眼前，抓起連桑就掠出了小船。

　　他轉(zhuǎn)頭往回看去，只看到上萬的人還沉醉在之前的舞蹈里，眼光流連地看著鋪花的祭壇。

　　“你，你要做什么？”連桑被女巫祝一只手夾在胳膊下不得動彈，女巫祝帶著他離開望塔祭壇，速度快得讓連桑看不清兩側(cè)經(jīng)過的景物。

　　“哼哼，你說我是誰呢？”女巫祝看了一眼連桑。白色面紗之下似乎含著微笑。

　　女巫祝蜻蜓點水般的，以優(yōu)美的姿態(tài)踩過無數(shù)停泊的小船，跳上了中央水道的水廊上，帶著連桑轉(zhuǎn)入了一條安靜的狹窄水道，脫離了萬人空巷的望塔祭壇。

　　上萬觀看巫神舞的人們醒過來的時候，祭壇上卻空空如也了，他們的新巫祝早已不見蹤跡。

　　呼嘯聲從身后傳來，一把冰劍切開了空氣從瓏砂身側(cè)射過，帶著冷冷的徹骨寒氣。玄黑色的星釋已經(jīng)從后面追來了。

　　“咯咯，這么快就醒過來了啊。真是個厲害的家伙。”女巫祝看向身后的星釋，感到微微驚訝。

　　巫神舞是巫祝的表演舞蹈，但其實也是一種令人放松迷醉的術(shù)，但凡是觀看巫神舞的人，即使舞蹈結(jié)束之后，也會過了幾十息才會醒來，可看星釋這步步緊追的架勢，似乎他根本就沒有被迷醉一樣。

　　“真不愧是蓬萊的龍族，不過，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停下嗎？”女巫祝眼里閃出了一道銳利，眉頭一挑，伸出了另外一只空著的手，隨手一握呼的一聲手心里就燃燒起了一道火球。

　　火球熾熱，燒得空氣扭曲，在女巫祝的操控下向身后飛去，和那射來的冰劍撞擊在一起，冰與火互相沖擊不相上下，激起濃密升騰的白色水汽。

　　“瓏砂，你是瓏砂？”看到那熟悉的火靈術(shù)，連桑不禁叫了出來。

　　“嘿嘿，看來還沒那么傻啊？”瓏砂咯咯笑了起來，隨手揭開了臉上的面紗，精致的容貌展露在了連桑面前。

　　珍珠般溫潤的臉蛋，象牙般細膩的皮膚，還有長睫毛下跳動的琥珀瞳，確實是瓏砂無疑。

　　“真的是你，瓏砂。”看清了女巫祝的臉，連桑喜悅起來，“剛才你從望塔下來時我看了好久，還以為不是你。”

　　“哈哈，傻瓜。我從一開始就注意到你了。只不過我要先跳舞而已。”瓏砂笑，像是海上浪花一道道沖來。

　　“不過后面這人是你的嗎？還真是惱人啊。你等我先把他甩掉，我們好去一個沒人的地方說話。”瓏砂說著，已經(jīng)將連桑放了下來，返身念動火靈術(shù)的密語，沖向了追來的星釋，說著要將這個煩人的跟屁蟲揍一頓。

　　古奧森嚴的密語中，火焰從空氣里自動撲騰起來，數(shù)十個火球形成在空氣中，釋放出熾熱的溫度。瓏砂那琥珀的瞳忽然霸道凜然，豪烈的火焰在她周圍燃燒，衣衫無風自動看起來宛若掌管火焰的天神。

　　“去。”她對著火球下令。幾十個火球驟然飛射了出去，撞向了追來的星釋。

　　數(shù)十個火球破開空氣而來，熾熱的溫度足以熔開金鐵，狂暴的熱風撲在臉上，星釋也是感到一絲震撼。

　　他認真了起來，抬手指向一邊的水道，嘴唇一動念出某個音調(diào)，水流頓時化出一頭數(shù)十米長得巨大水龍。水龍咆哮，發(fā)出一聲震動水道兩邊樓宇的龍吟，隨即跳躍起來，張開龍嘴，蜿蜒起身軀撲向了射來的火球。

　　嘶嘶嘶的聲音之中，水龍與火球互相撞擊，水花與火星四處飛濺，釋放出驚人的能量，最終火球與水龍雙雙消去，水與火的第二次交鋒竟再一次不相上下。

　　四處彌漫的水火氣息中，那追逐的玄黑色人影終于露出了身形。

　　“你到底是什么人？”瓏砂目光含刀，神情嚴肅，全身散發(fā)著針一般的鋒芒。她當然可以想到這是連桑的護衛(wèi)，但是卻沒想到這人剛才竟然動了殺機，真正的殺機。

　　她看著星釋，感覺這是一個恐怖的人。

　　“你抓了我家公子，怎么還問我是什么人？”星釋聲音低沉，整張臉看起來木偶般毫無表情，他手掌再度抬起，白色的寒冰已經(jīng)從他的手上發(fā)出，以手臂為劍身凝出了一道道荊棘般的恐怖鋒利冰刃，腳步一動就要沖向瓏砂。

　　另一邊，瓏砂看著這撲面而來的殺機，也毫不猶豫念動了更加神秘的火靈術(shù)密語，引出了紅櫻般濃烈的火焰。

　　這時一個人沖到了他們之間。

　　那個人并不呼喊，也不對星釋和瓏砂的攻擊做任何阻擋，僅僅只是站到了他們之間，就宛如一道從天而降的鐵墻，隔開了水與火的互相撞擊，讓瓏砂和星釋停了下來。

　　“你們，不要再打了。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連桑插到了兩人之間，少有的迫切語氣。星釋和瓏砂停了下來，可雙方臉上的敵意卻絲毫不減。星釋的臉還是帶著淡淡的冷氣，而瓏砂也少有的顯露出憤怒的神情。

　　“這只是一場誤會而已。”連桑看向星釋，“星釋，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瓏砂，我第一次走出雨雪宮遇見的人類女孩，就是她那時救了我讓我遠離了墟鬼。”

　　“瓏砂，這是星釋。我的護衛(wèi)。我想之前星釋之前也是為了我的安全才出手的。”連桑又看向瓏砂。

　　“哦，原來是你的護衛(wèi)啊。難怪這么厲害呀。”瓏砂散開了念動的咒語，對連桑點點頭又對星釋笑了笑。

　　“巫祝大人也不錯，只是沒想到巫祝大人竟然我殿下的朋友，剛才真是得罪了。”星釋接過話，并對瓏砂微微躬了身。

　　“呵呵，哪里哪里，是我見到連桑太激動了。所以才把你忘了。”瓏砂靠到連桑身邊朝星河咧嘴一笑。

　　臉上雖然如此，瓏砂心中的防備卻越發(fā)深厚，連桑這個護衛(wèi)變得實在太快了，讓人完全揣測不到他的心。而且他實力強勁，經(jīng)過剛才的對碰，瓏砂可以肯定星釋的實力絕對不在她之下。

　　與瓏砂不一樣的是，星釋的心中卻是疑惑重重。原本在看了瓏砂巫神舞之后，他以為瓏砂就是他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可是經(jīng)過剛才他又發(fā)現(xiàn)瓏砂并不是那個人。那個人是絕對不會釋放出殺氣的，而剛才自己在對瓏砂釋放出殺氣的時候，瓏砂也對他釋放出了殺氣。

　　“不過呀。”瓏砂抓住連桑的手，身子小鹿般跳了跳，對星釋說：“現(xiàn)在我要和連桑去一個地方，你不許跟來。”

　　說完瓏砂就拉動連桑繼續(xù)跑，身后的星釋沉默不語跟上。

　　“喂，你沒聽到我剛才說的話嗎？”瓏砂又回過頭來，臉上有些惱怒，“你就這么喜歡跟人啊，你是跟屁蟲嗎？”

　　“我是殿下的護衛(wèi)，自然是要跟著殿下……”話還沒說完就被打斷了。連桑說：“星釋，我不會有事的。你就在滄海城外等我吧，我會在午夜之前回來的。”

　　星河終于停了下來。

　　瓏砂得意起來，抓著連桑的手對星釋吐了吐舌頭，隨即拉起連桑就跑進了水道盡頭吹來的涼涼海風里。整條水道只剩下星釋一人，靜靜地站立在那里看著連桑漸行漸遠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