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我猛然停了下來。文廣疑惑地問了一句:“怎么了?”
我攥緊拳頭,沒有答話。文廣也放慢了速度,我給他指了指前面那兩個身影。那個時候雖然文廣和我們打羽毛球時經(jīng)常在一起,但交集不多,他還不知道我和妮妮之間的關(guān)系。他又說了一句:“怎么了?”
我說:“前面那女孩真他媽賤!”
我敢肯定我沒有看錯,如果說我看走眼了,那么那一天的一切都將不再真實。總之,事實就是事實,不是我有沒有看到的問題,只是恰巧這個事實,就展現(xiàn)在我眼前而已。
那個時候我真想立刻沖上去給邢建這孫子狠狠一腳。但是我當(dāng)時卻是這么干的,我握緊了拳頭,卻沒有勇氣沖上去,反而轉(zhuǎn)身朝著跑道出口走了。
我想那個時候,真正的孫子其實是我,窩囊至極,就像一條灰溜溜的狗。
然而我清楚地記得我當(dāng)初的想法,那個時候妮妮還沒有原諒我,如果我再在這個時候跑過去給邢建一腳,恐怕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更別想得到妮妮的原諒。而在那天之前,妮妮在我的軟磨硬泡之下已經(jīng)有所松口,只是還沒有表態(tài)而已。而且我明白兩天之后邢建這家伙就要滾出校園了,我還怕他跟我搶了妮妮不成?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屈能伸,我當(dāng)時就是這樣子開導(dǎo)自己的,就像是忍受胯下之辱的韓信一樣。
可是,讓我難以忍受的是,那天我看到她倆的身影的地方,正是當(dāng)初我遇上妮妮的地方——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就好像上帝特意安排來諷刺我的一樣。
文廣追了上來,說:“怎么了?我看你臉色好像不大對勁。”
我說:“你看我全身上下哪里有像對勁的地方?”
文廣聽出了我話里的情緒,便閉口不言了。
我在心里上上下下把邢建他祖宗n代全罵了一遍后,依然不解氣,又順便把妮妮也一起罵了。
“你看清楚剛剛那個女孩了嗎?”
文廣搖搖頭。我說:“她就是個ji,在路邊叫mai的那種,100塊錢一夜,誰都可以gao,呸!”
文廣咂咂嘴,夜色之中,他酸溜溜地回了我一句:“你這么了解她?”
我有些惱火,不客氣地說:“我就知道,怎么了?不行啊?你想gao我可以幫你聯(lián)系!”
文廣住了嘴。夜色罩了下來,漆黑之中,我們誰也看不清對方的臉。
而在不遠處的紅色跑道上,我敢肯定,妮妮與邢建還在談笑風(fēng)生。一想到這個,我的心臟便像是被人肆意揉捏著一樣,痛苦難耐。
那一夜,我徹夜不眠。好在即將高考的人不是我。直到天亮的時候,我才迷迷糊糊睡著了。大概是中午十二點的時候,大甩搖了搖我的床說:“一起去溜冰?”
我吼了句:“溜個屁溜!”說完扯過被子捂住了頭,看不到大甩的表情,只聽到他罵罵咧咧的說了幾句,然后又聽到一聲狠重的砸門聲,再然后整個宿舍就瞬間安靜了。
這幾天我情緒差得出奇,時常冷不丁地冒出幾句臟話,在我整個高中階段,臟話最密集的時候就是這些天了,看誰都不爽的樣子,搞得身邊的朋友一個一個跟我劃清界限,保持距離。
媽的!大甩走后我又罵了一句,躺在床上,踢開被子,心里大片大片地失落。兩行冰涼的液體流過臉頰,我吃驚地用手抹了一把,竟然全是眼淚。
我在心里跟自己較勁:不就是個妮妮嗎?你這個人*盡*可?夫的ji?女也值得我掉眼淚?!老子保證以后找個比你好十倍的!可是我越強制自己不去想他,就越想到她,心里就越難過,越難過,眼淚就越不聽使喚地流了出來。
惡性循環(huán)。無休無止。
不曉得時間又過了多久,困倦感終于再度向我襲來,我抵擋不住,模模糊糊地又睡了一覺,這一覺睡得我天昏地暗、噩夢連連。
妮妮一席白雪般婚紗,襯著她美得如夢似幻,站在滔滔奔流的河水一岸。我站在另一岸的礁石上,拼命地呼喊著她的名字。她也朝我喊,可我聽不到任何聲音,奔騰的江水濤聲如虹。我看見一位西裝革履衣冠楚楚的家伙,我看不清他的臉。他拉著妮妮的手,朝我不屑地伸出一個中指。然后他又拉著妮妮漸漸遠去,身后跟著浩浩蕩蕩一大群隊伍,所有的人都笑聲不斷,只有妮妮不住地朝我回顧,不住地掙扎,淚水傾瀉。我跪倒在礁石上,悲痛不已,看著漸漸消失的妮妮,就像牽走了我所有的魂魄與我活下去的勇氣一樣。我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妮妮一步一步離我遠去,一步一步走出了我的視線……我望著她的背影悲痛欲絕。我想抓住妮妮的任何一縷氣息,于是我不顧腳下奔騰的江水,左腳往前一躍,便輕飄飄地投在了江面上,隨著江水悠悠飄蕩……
“啊——”驚醒才知道這只是一個夢,胸腔還在不停地起伏,額頭上全是細細密密的汗珠,背脊里濕了一大片。
我看了看窗外,天色已黑。床下坐滿了大甩他們一群人,還是毫無創(chuàng)意地圍在宿舍里斗地主,跟一年前的景象簡直一模一樣,所不同的是,這次他們用的是啤酒,滿滿一打,是真槍實彈地玩。
我感覺頭昏欲裂,肚子餓得要命,便胡亂套了條褲子,翻下床來,誰也不理,跨過大呼小叫的人群,就要拉門出去。大甩在身后吼了一句:“色鬼!你的飯在那里!”
我回頭看了一眼,黃燦燦的炸雞腿,正擺在桌上。估計這頓飯讓大甩破費了不少。我一時感動得不知如何是好,只是在嘴里念叨:“有你的,有你的!”
大甩理也不理我,繼續(xù)吼他的牌。大伙之中好像誰也沒注意到我一樣,我抬起飯來,站在眾人身后,跟他們一起呼吼,在含混不清的吼聲吵聲里,感覺心里爽了不少。
又是高考,妮妮回家了,我感覺心里空落落的。高考當(dāng)日,天昏地暗地睡了一天之后,我感覺不能再這樣頹廢下去了,于是我跟著大甩還有幾個別班的男生騎著自行車去環(huán)湖。在小城M東邊,金塔背面有一個不是很大但也不小的湖,夾在大山坳里,四面都是茂密的樹林,水清得不可思議。晴天的話,遠遠望去,湖面上霧氣蒸騰,海鷗不時在水面上撲騰而飛,水面倒映著四面的青山,美如仙境。
那個時候,這里還沒有開發(fā),沒什么游人,湖邊只有一條塵土飛揚的石子路,有些路面甚至連石子都沒有,只有厚厚的灰塵,自行車一軋過,灰塵漫天飛揚,幾乎看不清前面的路。如果在這種地方遇上了呼嘯而過的汽車,那就更倒霉,能把人活活嗆死。那次我們環(huán)湖回來,唯一的收獲就是帶了一身的灰塵,衣衫上、皮膚上、頭發(fā)里全都沾了厚厚的灰。
環(huán)湖一圈后,大伙覺得不夠盡興,于是騎著自行車一鼓作氣,又沿著省道繞了小城整整一圈。回到學(xué)校的時候,所有人都悉數(shù)累癱,一倒床就呼嚕嚕鼾聲大作,一個個睡得像個死豬。
在勞累與疲乏中,我的悲傷與難過暫時得到了緩解,我累到騰不出絲毫空隙來想妮妮的事。
以前每次回家,妮妮都會給我發(fā)短息、打電話,但這次沒有,我也知道不會再有。所以,該盡興的時候我就毫無顧忌地盡興去了,該玩玩,該吃吃,好像全把她忘記了一樣……
但我知道,其實沒有,她的音容笑貌都時時刻刻潛伏在我內(nèi)心的深處。
高考的最后一天晚上,我又跟著文廣和永樓跑到學(xué)校外面的一家飯館吃飯。大甩沒來,他前一天就跟人出來喝了很多啤酒,此時正窩在宿舍里上吐下瀉。那天晚上,三個人吃了飯喝了點酒,嘴巴就全都不老實起來,開始談?wù)撆踔琳務(wù)撆蠋煟衬忱蠋熐巴购舐N風(fēng)流旖旎;而某某老師膘肥體壯慘不忍睹;還有某某老師干癟如柴形容枯槁……三人你一言我一語,說得津津有味,淫笑不斷。
后來又來了一個理科奧賽班的,叫徐東。這人成績好得讓人懷疑,大一上學(xué)期也在3班,不過期中考試出來,他就考了數(shù)學(xué)全級第二,總分全級第一的好成績。第二學(xué)期一開學(xué)就被7班搶了過去(6班為文科奧賽班,7班、8班為理科奧賽班)。徐東個頭和我差不多,瘦瘦的,時常理著一頭精悍的短發(fā),整個人看起來都特別有精神。他剛來的時候只是吃飯,不喝酒,也不參與談?wù)撆蠋熁蚺瑢W(xué),只是國家領(lǐng)導(dǎo)人一樣地端然坐在一邊,高深莫測的樣子,隨時在嘴角流露著一種讓人難以捉摸的微笑。
酒過三巡,大伙幾乎把幼兒園的初戀都搬了出來,只有徐東這家伙一直守口如瓶,只聽不講。久了,大伙就不干了,非讓他喝酒,他推脫不過,只得認罰。記憶里那天我們輪番給徐東灌酒,最后結(jié)結(jié)實實地把這貨灌到不省人事。我記得那天晚上他連走路都東倒西歪的,一路吐到宿舍。那天也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醉酒,可能是酒入腸愁的作用,越喝越愁,越愁越想借酒澆愁,如此循環(huán)下去,都沒有不醉的可能。但我好像意識特別清醒,只是走路打歪而已。當(dāng)然——幾乎所有醉酒的人醉后都會說自己沒醉,但實際上早已醉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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