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夫人本人似乎并不像她的銀鈴笑聲那樣平易近人。
按照她的吩咐,蕭一笑等人被縛住雙手,分別捆在了三棵大樹上。鐵駭濤當時在火場吸入的引魂香最多,此刻已完全不省人事,他和完顏飄雪被縛在同一棵樹上,黑雷神本在死命掙扎,但仍舊抵抗不了丹夫人這一曲失魂引攪動體內氣海波動,血液沸騰引發的昏沉,被單獨捆在了一棵樹上。
玲玲姑娘就縛在蕭一笑的身后。
火勢早已慢慢蔓延開去,原本暗黑的森林越來越清晰明朗,天空中的啟明星也愈加明亮。
夜色漸退,黎明將至。
搖曳的緋紅野火投射在蕭一笑的面龐上,他還帶著笑,笑的幅度很小,但任誰都能感受到他的笑意很濃。
這應該是從他十六歲進入江湖這幾年來首次被人縛住雙手,捆在樹上。他對此似乎感到極其新奇有趣,竟不帶絲毫的恐懼!
看著他這莫名的笑意,任誰也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的笑意越濃,丹夫人就愈加想令他跪地求饒,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冉是一個看起來極其溫柔漂亮,靈性聰慧卻又膽怯羞澀的姑娘,閃爍的火光將她一身雪白的長緞袍照耀得仿佛沸騰的月光在劇烈燃燒。朦朦朧朧,飄飄忽忽。
朦朧飄忽中她抱著一只通體雪白的小狗低頭走到了丹夫人身后,探著腦袋偷望了一眼被綁在樹上的笑書生,又急忙怯怯的收回了目光。
這只小狗卻絲毫也不羞澀膽怯,一雙銅鈴般大小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他,充滿了貪婪!
這是一雙血紅得通明晶瑩的眼睛!
金二爺等人本就畏懼丹夫人,一見到小冉抱來這只叫做木木的小狗后,更加噤言畏語了。
丹夫人接過木木抱在懷里,輕輕撫著它的腦袋,雪白的靈犬忽地變得溫順至極。
“木木三年前誤食了一只玄晶冰蠶,從此每月需得飲用一個人的鮮血才能抵御寒毒的發作?!钡し蛉撕龆鴮⒛抗廪D到了玲玲姑娘身上道。玲玲姑娘面色一寒,眼神里露出惡心又恐懼的神色。
蕭一笑卻笑著道:“你這狗只怕比你的生活都過得奢侈,連玄晶冰蠶這種世上罕見的奇毒靈蟲都能不小心誤食,中毒了又得每月用一個人的命來給這條狗續命,書生我平生還是第一次聽聞有這么貴重的狗命。”
眾人眼見蕭一笑已經被這樣困住,只要丹夫人微微動怒,抬一抬手指只怕就能要了他的性命,他竟然還能如此鎮定自若的言語帶鋒,不知他心里到底在盤算著些什么。
丹夫人果然僵住了身形,臉上微微變色,回頭看著蕭一笑,對面前這個笑得放浪形骸的書生恨得直想抽他兩巴掌。
但她沒有,片刻她便也恢復了鎮定的模樣,她怎么能被蕭一笑幾句言語上的沖撞就惹得失控,傳出去豈不叫江湖英雄笑掉了大牙,她要讓蕭一笑心悅誠服的乞饒。
“是呀,我這木木可是只靈犬,極其通人性,聰明極了,又溫順可愛,它病了,我這做主人的自然要照顧好它。它當然比你這名譽掃地,猶如喪家之犬的笑書生貴重多了?!?/p>
丹夫人說得侃侃而談,言語里自然是在譏諷蕭一笑被逐出書生盟,當她這只狗都不如了。
蕭一笑臉上沒有變色,他不在乎,他在乎的東西,似乎已經很少了。
丹夫人接著道:“這一個月,木木還沒飲血呢!”
她一邊說著話,一邊走向了玲玲姑娘,玲玲姑娘望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雙妖艷邪魅的血紅的眼睛,竟被懾得出不了聲音。
蕭一笑突然憤聲道:“你也是個女人,何苦去殺害另一個和你不相干的女人?!?/p>
丹夫人哈哈大笑道:“誰說我要殺她了,我這木木每次也不過只喝一碗多鮮血就足夠了,而且它喝得很慢,這一碗,它只怕是要喝上小半個時辰的,一時間是要不了人命的。”
說著話時,丹夫人已經撩開了玲玲姑娘手腕上的衣衫,火光映照著她雪白的手腕,看來她是要割開她的手腕經脈,讓木木舐血。玲玲姑娘驚嚇得撇過了頭去,任她之前多冷漠,多高傲,在此刻也不過是個嬌弱受困的女子模樣。
蕭一笑詫聲道:“但是它吃了玄晶冰蠶,冰蠶的寒毒——”
丹夫人故作驚訝的啊了一聲,掩著嘴,故意詫聲道:“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這玄晶冰蠶的寒毒可厲害得緊,木木當時也是經歷了九死一生,它一向都是就著腕脈舐血的,這寒毒保不定也會傳到這小姑娘體內去,況且這位如花似玉的嬌滴滴的小姑娘等會兒還會流失那么多鮮血,只怕是活不成了!”
說著,丹夫人又故作惋惜的感嘆著搖頭道:“唉,真可惜,但我和這姑娘非親非故的,我自然只會向著我的木木了,嘖嘖嘖——這姑娘真可憐,怎么都沒個人憐惜你呢——”
說這話時,她似笑非笑的望著蕭一笑。
玲玲姑娘受到失魂引的影響,腦袋昏昏沉沉,性子早已柔弱了下來,此刻被丹夫人這般言語說著,心頭忍不住一陣酸楚,她本就是個身世可憐的人。在貞女宮她雖然備受師長照顧恩寵,但她的姓氏卻是一個異數,貞女宮人本來不是姓完顏就是姓流云,唯獨她姓王,她沒見過自己的父母,被宮中眾師尊帶大,她自小就聽有些平日里瞧她不起的師姐師妹在背地里罵她是野種。
這些年的積郁霎時間涌上了心頭,化作了兩滴晶瑩的淚珠,她努力噙在眼眶里,不讓它掉下,在火光和月光下,宛若珍珠。
“今晚的人不都是沖著我笑書生來的么?你為什么不索性用我的血?”蕭一笑突然道。
丹夫人擺了擺手,笑著道:“哎喲,大名鼎鼎的笑書生是要為了心上人強出風頭逞英雄么?英雄自古都愛救美人,但你莫忘了,這可是要人命的!”
玲玲姑娘一雙含淚的眸子看向了蕭一笑,難以置信的眼神,充滿了不解,也充滿了感動。
金二爺聽說要用蕭一笑的血喂木木,霎時間急了,笑書生若死了,他的目的還怎么達成?他急忙硬著頭皮上前道:“丹夫人,笑書生這——”
丹夫人擺了擺手,道:“放心吧,我不會用他的血的,我這木木一向都只喝處子的干凈血。恰好貞女宮的姑娘個個都是冰清玉潔的人兒。又恰好我丹夫人向來都不怕得罪什么名門巨派!”
蕭一笑忽然一張臉憋得通紅,他望著自己的足尖,喃喃道:“我也是啊——”
整片林子突然靜了靜片刻,然后爆發出一陣哄笑。
“哈哈哈哈哈——書生盟一人之下,千人之上的文武圣使——居然!——”黑無常和張矮子等人聞言忍不住怪笑了出來。
丹夫人也忍不住掩嘴輕笑兩聲,她身后的小冉沒有出聲,一張臉憋得比蕭一笑的臉還要紅。
玲玲姑娘面色尷尬。
丹夫人故意正色道:“那也不行,我這木木可只喝容貌姣好的人的血,向來不喝丑八怪的血的。她臉上即使蒙著面紗,都比你們能入眼!等木木喝飽了,你們幾人就交給金二爺發落了——”
她話音還未落完,蕭一笑忽然怪叫一聲,臉上像是突然被砍了一刀般難堪,眼神里充滿了憤怒的神色,他一口難以置信得驚慌的語氣道:“什么?!你說什么?!你說我是丑八怪?!豈有此理!江湖中誰不說我笑書生風度翩翩,儀表堂堂?!令多少閨房少女寢食難安,夜里失眠——”
“呵呵——”
眾人也只是面含笑意,但丹夫人身后的小冉姑娘卻已經按捺不住呵笑出了聲。
蕭一笑仍然一本正經,望向小冉姑娘,道:“小姑娘笑什么笑,難道我說的不是實話么?”
小冉姑娘只接觸了一下他的目光,便仿佛觸電了般急忙閃爍開視線,冷哼一聲,背轉身子去,
丹夫人撇頭看了看轉身低頭的小冉,笑著回頭對蕭一笑道:“我看你果真天生就是個風流多情的種子,一心想撇了性命不要救這貞女宮的姑娘,結果回頭一句話就又將我這小冉妹妹勾得心神蕩漾——”
“丹姐姐!你說什么呀!——”小冉急忙扯了扯丹夫人的衣袖,慌張的失聲道,說完又自覺眾人的目光全盯在了自己身上,尤其是蕭一笑那道如火一般的目光,燒得她兩頰紅彤彤的,她的頭埋得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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