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一半

　　“再見呀。”張明宇俯身，輕輕擁了擁李子。

　　“路上小心。”李子覺得自己的手心依然還有張明宇的溫度，有著來自于年輕男子的，不同于自己的，炙熱。

　　李子也說的很輕，甚至有些不情愿，而這來自于害羞。

　　李子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驚慌失措，不只是看了太多名畫而過分的矯情，還是被那只覆著薄繭的撥亂了心緒。

　　“好，我看著你進去。”張明宇微微笑著，在微弱的路燈中染著溫柔的光暈。

　　“嗯。”李子猶豫了一下，便訊速地飛奔上樓了。跑到一半時，李子氣喘吁吁的停下來，透過走廊的窗戶看見張明宇的背影穿過那條寬寬的，涌著車輛的馬路最終消失不見時，才若有所思的慢慢回家了。

　　“你回來了，和誰約會去啦。”溫婉的麻辣燙那油膩膩的味道霸占了整個空間。

　　“和張明宇。”李子不確定這樣的坦白是否合適，但是她想也許他們應該往前走了。

　　“所以你們進展如何啊。”溫婉似乎并沒有對這個名字表示出過多的情緒，只是一副狗仔隊架勢興致勃勃等著八卦。

　　李子倒是有些意外，不過也放心了不少。

　　“進展嘛，”李子紅著臉，猶猶豫豫的少女般嬌羞著。

　　“嗯嗯？”溫婉湊近了一點，伸著脖子洗耳恭聽的樣子。

　　“不告訴你。”李子在溫婉耳旁道，然后頑皮地沖溫婉笑笑。

　　“你這個，”溫婉一時語塞，覺得自己是在太浪費感情了：“重色輕友的。”然后一把抱住了遙控器轉到了李子最不喜歡的體育頻道。

　　想想也是，與其和那些陌生的人重復著相似的相親，和一個自己了解的人認認真真談一段戀愛，似乎才是這個年紀該做的事。

　　李子聽著窗外靜不下來的城市，任憑墻上的掛鐘一遍一遍的催促，難以入眠。

　　第二天是被張明宇的電話吵醒的。

　　“起床了嗎？”

　　“嗯。”

　　“今天晚上有時間嗎，我們一起去吃牛肉面吧。”

　　“你都是這么對女朋友的啊……”李子忽然這樣的想法嚇了一跳，頓時清醒了。

　　她有些猶豫地，等著對方的回答。

　　“所以才是單身狗了。”張明宇知道，這樣的說法真有點混蛋。然而，就像早已爛在肚子里的告白，總是停滯在了舌尖。他不確定，是不是該再一次魯莽的開始，或者說，他甚至覺得這樣就好。

　　“快叫幾聲給我作個揖。”李子緩緩拉開了窗簾，陽光早在車輪之間碾碎成一粒粒沙塵，飄蕩在永無止境的喧囂之中。

　　“晚上見。”這個沒心沒肺的李子，總是見縫插針的損他，絕不吃虧。不就是沒說你是我的女朋友嘛，這樣委屈地想著，張明宇并沒有意識到其中的矛盾。

　　小小的牛肉館依然飄著暖暖的香氣，只是少了點帥帥的胖老板那極富喜感的油膩膩的憨笑。面館并沒有供人自戀的大鏡子，兩人只是隨處找了個角落的位置。

　　“你怎么都不吃肉啊。”李子奇怪的看著張明宇。

　　“我本來就不大愛吃的呀。”

　　“那給我好了。”李子眼里滿滿都是對肉的渴望。

　　“你好像也不怎么吃面呀。”張明宇看著陶醉在肉香里的李子，無奈地笑道。

　　“牛肉面，肉在前面，比面重要。”李子極其認真地說，還不忘大度道：“這些面我還沒吃呢，你要喜歡給你分點。”

　　“牛肉面，牛肉是修飾面才是壓軸。”張明宇莫名地和李子較起真，慢慢把面夾到自己的碗里。

　　這樣的交換，在旁人眼里，是令人羨慕的甜蜜和默契。

　　比如，那時你分我的一半橡皮，我們分割好的半塊桌角，碗里的半份食物……以及，生活里一半的情緒和生命里一半的時光。

　　這樣的兩個人，在彼此毫無自知的時候，已然這樣，交換了彼此的歲月。

　　只是，或許這樣還是差了些什么，卻足以令人偶爾駐足，偶爾唏噓，偶爾在吃一碗熱面時，溫暖左邊半片胸腔。

　　張明宇看著嚼著牛肉嘎吱嘎吱的李子，李子望著吸著面條刺溜刺溜的張明宇，傻傻地，得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