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010 我是林歌，你還是沈應(yīng)賜嗎

　　010章我是林歌，你還是沈應(yīng)賜嗎

　　蘇晨站在攝影展巨大的海報之下，那就像一個穹頂，就如同，沈應(yīng)賜之于他和林歌。

　　他不是沒想過表白，可每次，聽到林歌說起“沈應(yīng)賜”這三個字，他藏在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林歌永遠不會看到自己表情。

　　那三個字，能讓她的眼睛亮起來，就像誰在黑暗中，倏忽擦了一根火柴，亮光耀眼，卻也灼心，好像一下子，燒盡了蘇晨原本的驕傲和自信。

　　雖然如此，但原本沈應(yīng)賜，也僅僅只是一個名字，一個代號，一個纏綿在林歌話語里，藏在林歌心里的虛無的，隨時可能站不住腳的回憶里的幽靈。而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回來了，在這個讓所有畢業(yè)生都惆悵，焦慮的夏天，他再一次占據(jù)了林歌的生活。蘇晨覺得，剛才買的那個甜筒，此刻讓他有些反胃。

　　他和林歌，是因為電影認識的。那時候偌大的午夜電影院里，他聽見隱約的抽泣聲，轉(zhuǎn)過頭，黑暗里，她的眼睛里全是淚水，臉龐若隱若現(xiàn)。他盯著她，就像一只獵豹盯著一只突然闖進自己領(lǐng)地的領(lǐng)地。這樣說其實也不為過，平叔這間開了很多年頭的電影院，大半夜的時候，一般只有他一個人。

　　“姑娘，給你紙。”他不知自己為什么要起身給她貢獻面紙。

　　“謝謝。”她大哭著接過來。

　　屏幕上，正在放的，是那部著名的《初戀紅豆冰》。

　　他在黑暗中看到她顫抖的肩膀，一時語塞。這也是他，第一次在女生面前手足無措。他在她身邊坐下，屏幕上，電影還在放，他卻無心看。

　　后來，他們常常會碰到。有時候，是午夜電影放到一半的時候，她偷偷溜進來，遞過來一瓶冰可樂，問那人好的壞的，他翻個白眼回答，自己不會看？有時候，她早早候在那里，吃著一個蘋果，在平叔的電影院里，吃東西才是看電影的常態(tài)。他總是一把把她的半個蘋果搶來叼在嘴里數(shù)落她吃獨食。后來的后來，他便盼著她來，要是沒有她，《霸王別姬》不夠纏綿悱惻，《臥虎藏龍》不夠行云流水，他愛看的所有電影，都不過是一幀幀的集合，了無生氣，讓人生厭。

　　他們都是喜歡黑夜的人，但卻又很不同，他因為黑暗能讓他心安，而她，是享受敞開心扉，無所顧忌哭泣的快感。但是他們又很相同，迷茫地坐在黑暗里，保留著最初的瘋狂和童心，只有在午夜，才有權(quán)利拒絕進入成年人的世界。

　　他們認識兩年的時光里，他從開始只能在午夜看到屏幕之前大哭大笑的她，到后來，逐漸參與她的生活。看到了白天那個努力生活，總在追趕的她，看到了因為失落，打擊一個人躲著哭的她，看到了一個吃到好吃的就笑得沒心沒肺的她，在他眼里，她就像一滴水，在白天溫暖的陽光下，可以折射無比絢麗和多樣的色彩，而在夜里，悄無聲息地滲透進他原本干涸的心里。

　　他不知道自己之于她，是怎樣的一個存在。他只有小心地隱忍自己的感情，小心到每一次他為她做的，她都不知道。小心到過了兩年，他依舊沒有將喜歡說出口，只是安心待在她身邊。

　　他只記得他們一起在小山坡喝過啤酒，醉了的時候，林歌沖著寂靜的林子，喃喃自語著沈應(yīng)賜的名字，她不知道一旁的蘇晨，眼神黯淡。他們一起在漫天繁星下許過愿，她說她的愿望里，是沈應(yīng)賜，而他沒有告訴她，他的愿望里，是一個叫做林歌的女生。

　　她總說，你可是我的好朋友啊，你可不能走。對，他們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多到她只認為是朋友，而他，卻清楚的明白自己的心。

　　“林歌。”

　　他站在巨大的海報下?lián)芰四莻€號碼，聽到接通，有些欣喜地喊了一聲。

　　“哦，是這樣的，我朋友給了我兩張電影票，我們一起去吧，就是你提過的那部，初戀的電影……哦，好，那沒事。”蘇晨掛斷了電話。最后還是說朋友給的，他自嘲自己的用心，為了她，他托關(guān)系要了最中間的位子，買了她想看的電影。結(jié)果，她卻推脫，說她陪他在學(xué)校采風(fēng)，要去的話，估計趕不上了。也難怪，對于她，他也只不過是個關(guān)系比較好的朋友，少了隨時能見她身份，少了不撒謊也能給驚喜的資格，而沈應(yīng)賜，是她所有年少時光里的光亮，是她心里鍍了金的男生，和他比起來，自己什么也不是。

　　那一頭，林歌看了看身邊的沈應(yīng)賜，他離她很近，但是又離她很遠。多年以后，她開始感覺到，一種變化在悄然變化，雖然他們都在極力阻止著時光帶走一些東西，比如那一年課桌上紙條給予的溫暖，又比如檸檬水味道的固執(zhí)堅持，但是生活的流沙依舊在流淌，他們無奈，卻又只能逆來順受。

　　她假裝這種感覺不在，背過臉去。遠處，是六月早已形成墨綠的樹枝，陽光搖曳下，形成的光圈讓她的眼睛忍不住追逐。就像沈應(yīng)賜，曾經(jīng)的他，也是她的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只是他的每次離開，都不曾告別。傍晚的風(fēng)，吹起她耳際的頭發(fā)，摩搓著將記憶翻涌，她抬頭看見身邊的他，和年少的稚嫩不同，現(xiàn)在的他，早已經(jīng)過了跋涉整個世界洗禮，多了一絲陌生的卻剛毅的氣息。

　　我還是那個林歌，你，還是那個沈應(yīng)賜嗎？林歌問自己，回答她的，只有林間的微風(fēng)最溫柔的低喚，像那年香樟樹下，那聲輕輕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