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一章    死在黎明前夜的人

　　“希望遲遲不來，苦死了等待的人”。

　　——《等待戈多》

　　通常，黎明前是人死的最多的時間，也是死人最多的，這個時候，能否頂住身后洶涌的箭，能否躲開身前的冰冷的刀，對于黎明之后的光芒萬丈，有些人永遠也看不到了。

　　對于行走在黎明前夜的人，有一種東西是不能丟的，那就是熱水。我知道很多人以為是希望，這個東西看不見摸不著，只是這個東西封存在潘多拉寶盒里已經快上億年了，最終人類等到再想去尋找這個盒子時，沒想到這時每個人人手一個，弄不清哪一個是最初那唯一的希望。

　　為什么是熱水呢？

　　對于冒雨的歸人來說，熱水是這個冰冷的世界唯一可以溫暖我們的東西。

　　城堡里的人雖然有面包和水，但那水是冰涼的。地下室里的人據老頭回憶，是有熱水的。因為在老頭看到那個令他一輩子都難以忘記的背影旁是有霧氣的，而這霧氣恰是左右兩個杯子里的熱水蒸騰的，至于那個地下室的人為什么準備兩杯熱水，難道他知道老頭要來，特意準備的？

　　這時，我開始環顧老頭這個溫暖的屋子里，唯獨缺少的，正是熱水。在這個外面雪虐風饕、天寒地凍的鬼天氣里，老頭年老體虛，為什么不準備熱水呢？

　　難道這是老頭年輕時留下的心里陰影還沒有忘記？他的記憶還不如我好呢？如果記憶只選擇了一個斷片，我相信老頭的斷片里就是那個地下室人的背影。

　　這一切，似乎是個謎，但似乎又無關緊要。

　　地下室人、老頭、我，這之間的時間跨越了百年多的時空，區別是我還活著，而他們已經死了，一個是非命，一個……哎？老頭怎么死的？

　　“所有人都有追求所謂幸福二字那綿長的路，只是當你在這漫長的路上踱步的時候，通常幸福的遙遠會使我們突然狂怒，突然抑郁。你看到了身后多少人求之多年而不得，你證見的尸體在路旁還尚未完全腐爛，這并不是一場慘無人道的雙方或者多發的戰爭，這是你與你自己內心的決戰。”這是老頭接下來寫的幾句話。

　　當我努力地找到了那個律師的電話后，詢問道老頭的死因是：服藥自殺！我的內心異常平靜，然而就在我平靜地看完老頭這個第二封信的結尾這幾句話時，我的直覺告訴我，老頭的自殺是等待了很久后的儀式，我又打電話給那個律師。

　　“喂，您是……”

　　“我是岳先生。”

　　“您又怎么了？”

　　“不好意思，我想確認一下老人的死亡時間。”

　　“您的記憶里怎么這么差？我給了您一個協議書，上面有詳細的內容的。”

　　“可是我忘了放在哪里了呀？”

　　“哎呀，您家住在哪里，我在給您發一份。”

　　“這里沒有郵局，很荒涼。所以我收不到。這樣我就再確認一下老頭的死亡時間？”

　　“好吧，他死于今年的6月6日凌晨……凌晨6點30分左右……”

　　聽到這樣整齊的數字，我震驚了，突然手一無力，電話摔在了地上，只聽得電話里不明就里的那個律師狂亂的叫著：“喂……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