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干什么?我以為女人會這樣叫。可是女人沒有叫,她的臉上依然平靜,她的嘴巴還是那樣閉著。直到那個男人來到她的身邊,對他伸出了一只手,他猛然抬腳了。那一腳不偏不倚剛好踢中男人的襠部。我看見男人的身體突然彎的像只蝦,笑容在他臉上變形。另外幾個大漢見狀都沖向了女人。有兩個人抓住了女人的兩條胳膊,被踢的男人瞪著眼珠,狠狠地打了女人一巴掌。
女人被打歪的頭,緊接著又緩緩地扭了過來,眼睛平靜堅決地望著打她的男人。
“哈哈,有個性!”上一秒還怒氣沖沖的男人,在下一秒又笑了起來。
在這笑的同時,男人一只手已經向女人的胸抓去,另外站著的兩個男人,像參加什么游戲一樣,十分配合的抓住了女人的雙腳。
四肢都無法動彈的女人似乎只能任人宰割。
只是在那個男人的手正要收回,臉上剛流露出猥瑣的笑容時,女人一口唾沫像顆釘子一樣釘在了他的臉上。
剛才被踢一腳,現在又被吐一口,男人揩了一把臉上的吐沫,終于變得怒不可遏。
他的巴掌抬得高高的,似乎要用盡全身的力氣把女人打得服服帖帖的。
只是他的巴掌在半空中就緩緩降落了,像一只即將逃出籠子,將要展翅高飛的鳥突然被箭射了下來一樣。他的巴掌將要打向女人便沒了力氣。
巴掌失去力氣是因為人已經失去力氣,人失去力氣是因為人已經死了。
我烏黑的劍就插在他的喉嚨里。我做這種事就如同刺一只鳥一樣,百發百中,易如反掌。
手里有劍時,劍客劍法足夠快時,殺一個人是容易的。
剩下的四個人臉色立即變得慘白。他們放開了女人,對于有些男人來說,女人在死亡面前如同一塊破布。他們跑得很快,踉踉蹌蹌摔了兩次,連滾帶爬繼續跑。
女人依然平靜地站在那里,我也平靜地擦自己的劍。誰都沒有說話。
一會我擦好了劍,發現女人已經躺下了,我也只好也慢慢躺下。
在我剛躺下以后女人的聲音響起來了。
“江湖上有個人叫百事通,他也許知道飛鷹和白雪是誰。”
“奧,謝謝你。”說完我便閉上了眼睛。
清晨很快就來了,濕漉漉的晨霧帶來了一群臟兮兮的男人。他們提著大刀片子,走起路來大搖大擺。不一會涌來的人群就把破廟塞滿了。
“就是你殺了我們大當家的?”有一大漢滿臉胡子,聲音洪亮。
“對!二當家就是他!”
“拿命來。”我還未回答,他們已經沖了上來。
我趕緊把女人拉到身后,殺了起來。
有時候殺人是迫不得已的,因為你不殺別人,別人就殺你。
漸漸的,我臉上開始粘糊糊的,手上也開始粘糊糊的。我已經忘記我殺了多少人,反正已經超出了五個。
太陽出來了,它升的高高的。我站著,拿著劍,喘著粗氣。破廟里堆滿了尸體,剛才還活生生,趾高氣昂的一群瞬間變成了一堆尸體。
“謝謝你!”女人的臉被太陽照亮了,笑容在陽光下綻放,如同正在盛開的美麗薔薇。她的笑容一直在延續,直到身體猝然倒下。
我有些疑惑,甚至有些緊張。我向她走去,我來到她身邊,我看到她的腰間有一個洞,黑乎乎地血像泉水一樣不斷地生機勃勃地往外冒。
我坐了下來,坐到她身邊,我看了看傷口,什么都沒有做。她卻對我伸出了一只顫顫巍巍的手。我剛抓住了她的手,她又努力地想要坐起身子,但終究失敗了。
她失敗后,我把她抱到了自己的懷里,我想我是為了讓她不再失敗。也許她想要對我說什么。
“謝謝你。”她再次對我道了謝。
我已經開始有些內疚了,因為我最后還是沒有救得了她。
從那句謝謝里,我已經聽到了她聲音的顫抖。我覺得她最好不要說話了,并且已經在心里勸告她。
可她馬上接著又說話了。
“我有一個丈夫。”她說,同時她又笑了。這次的笑顯得有些滄桑,仿佛她隔著重重往事在對別人笑,而不是對我笑。
“我娘非要我嫁給他,因為他爹是我娘的救命恩人。我娘說她答應過他爹了,而她要我答應她。”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但仍然平靜如水。她的敘述已經拉到許多年前,她的眼睛都開始變得晶瑩。我不知道她是悲傷還是高興,但她還是執意要往下說。
“剛開始,我是不答應的。但后來我見到了他,并且我開始認識他,我漸漸的對他產生了好感。他是一個沉默的人,別人說他像個石頭。我卻覺得他可愛,他從來不說一句廢話,但會做很多。每天的清晨,他都會為我采來一捧沾著晨露的野花野草。漸漸的我了解了他的這個習慣,我就每天清晨也像他一樣早早起來,做好米粥,炒好野菜,在門口等他來。于是他每次早晨來我家都能聞到香噴噴的粥味,每次都能吃得飽飽的回去。”
“有一次,他吃完飯,打了個飽嗝,準備站起來走。我對他說,你是不是喜歡我?你猜他怎么樣了?”女人講到這里,變得興奮了,并且她開始向我提問,笑容在她臉龐毫無遮掩的綻放著,我知道她這時一定是開心的。
“他臉紅了!”我還未答她,她便迫不及待地向我揭曉答案了。
陽光照滿了破廟,塵埃在我們周圍紛紛揚揚地墜落。她的敘述還在繼續。
“后來他娶了我。他娶了我,他是很高興的,可是他有生活上的不高興。因為他不愛說話,別人總說覺得他無趣,也覺得他好欺負,于是就很多人欺負他。他受了欺負不愛反抗,可我不愛看他受欺負,有幾次我就替他罵欺負他的人。我把那幾個人罵跑了,一個月后,村子里的年輕人就開始嚼舌根,說他是個懦夫,還要老婆替自己出頭。他以前不愛生氣,可他聽到那樣的話,他氣極了。我記得那天他怒氣沖沖地從外面回到了家里,材木門被他踹得哐當一聲。他的臉太紅了,紅得嚇人。我明天要走了,他說。我問他為什么要走,他說他要去闖蕩江湖,去拜師學劍。我說,我和你一起。他的眼瞪得很大,他說你見過哪個男人帶著女人闖蕩江湖。你在家等我,等我闖出了名堂,就回來找你。說完他就向屋里走去,在走的過程里我還聽到他憤憤的自言自語,他說我算看明白了,要想讓別人不欺負自己,唯一的辦法就是讓別人不敢欺負。”
“他果然走了。”她繼續敘述,臉上的表情開始變得凝重。“他走了很久,我也忘記了多久,我還是在門口等他。”
“終于有一天村莊里有個人對我說,你男人成名了,我驚訝地望著對我講這句話的人,我問真的嗎?他笑了,他說真的。我高興地笑了,我笑了以后他笑得更厲害。他是不會再回來找你的,那個人突然這么對我說。旁邊的人也開始笑了。他們的沾著菜葉的牙,焦黃的牙,還有黑乎乎的牙都對我露了出來。可是我相信,他快回來了。于是我在門前等他的時候,心里開始有了期待。我開始更早的起床,更早的做飯,我在晨霧里等他,晨霧涼涼的,我看不見遠方,遠方很縹緲,我覺得這縹緲是美麗的。可是慢慢的早晨不再有霧了,我越來越失望了,我開始不再去門外等他了。我開始來屋里等他,我坐在屋里變得憂愁,嘆息時常不由自主地從我嘴里飄出。直到有一天我突然看見了鏡子里的自己,我的臉不再像剛退過皮的煮雞蛋了,我的眼神不再像水一樣清澈了,雖然我覺得我還是年輕的,可我感覺到了蒼老的緩慢腳步正爬上我的臉,我開始惶恐。母親死的時候曾對我說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況且我嫁了一只我愛的雞,我愛的狗,我決定要去找他。”
“所以你就出來找他了,所以你就來到了這里,遇見了我。”我接下了女人滔滔不絕的講述。
女人仿佛很滿意,我猜她又笑了,可這次我非常不確定。因為我只看到了她眼角的笑容,而她的臉龐仿佛已經沒有了笑的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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