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暗戀,還是明戀,前年,去年,今年,明年,在一起或并不會,我們會喜歡上某一個人,活著或死了的人,一個或許多個,短暫的也可能是長久的,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就臉紅心跳,什么時候就坦然自如了。
小桂在高中時喜歡過一個男生K,男生現已成了男人,她也到了晚婚年齡,沒有男朋友。我知道她依舊還喜歡K,盡管那種喜歡不再似當初,這又何妨呢。
我和她不經常見面,見面的時候偶爾說起K,她總是不禁含羞,像被人窺見和男人一絲不掛的同床。
高中時小桂坐在我前面,她留著披肩的秀發,絕大多數中學是不允許女生的頭發過肩,我們中學也不例外,但因為我們是學校的重點班,學校管得不甚嚴格,權當睜只眼閉只眼。
尤為重要的是,小桂和我家的小區挨得比較近,算上幼兒園和小學六年,除去間隔的中學三年,我們的交情算比一般高中同學有淵源。我高一再見到她,幾乎想不起來,是小桂認出了我,這讓我很意外。她是個安靜的女生,如果沒有特別的情況,大概不久我們都會慢慢地遺忘了她,她并不孤僻,待人和善溫柔,動作很輕,說話也很輕,路上一個人行走,或許她喜歡一個人,自己一個人。她是一個透明的人,除了我,似乎再也沒見到她和哪個男生或者哪個女生比較親密。
不過,她身上有股很強的韌勁,靜悄悄地暗涌,我無法比喻。
到后來,這特質在她喜歡K的事情上得到了認證。
K在我們班里不算出眾,長相一般,成績一般,人品一般。
你完全想不出來為什么小桂會喜歡K。
也許這些所有的一般就是K的優點,就是我喜歡他的原因。小桂說。
我不敢置信,在我第一次聽到她對我說她喜歡上了K。
小桂問我,“你覺得K可以嗎?”
我說,“既然你都喜歡了,還要問我干嘛,難不成讓我在背后黑人,還是胡說八道。”
小桂燦爛地笑著,“喜歡不一定會在一起。”
“那你會愛上他嗎?”我說。
“不知道啊,”小桂紅著臉,“可以得話,也許吧。”
“你的愛得有多難。”
小桂走在我前頭,微風吹著她的發絲飛揚,飄來了淡淡的香味。我突然覺得我喜歡上了小桂,莫名其妙的感覺。
她扭頭看著我,嘴角翹起,“你說什么,我好像聽不清。”
我搖搖頭。
等到回家,我恍惚覺得我不會和小桂在一起生活很久很久,她話太少,少得有時我害怕冷場,盡管我知道她并不介意兩人突然之間沒話可說,她習慣了。
我不知不覺地開始觀察小桂的愛情反應,我相信喜歡是愛情的訊號,小桂的愛情根本毫無反應。她如往常一樣的生活規律,那句她喜歡K的宣告仿佛不過是信口開河。也對,她是個透明人,對別人的喜歡又怎么可能比別人易于察覺得到。就連K和外班的一個女生談起戀愛,她絲毫表現得毫不相干。
我說,“你是不是該轉移目標了?”
她說,“轉移什么目標。”
“你知道K和別班女生的事了吧?”
“知道啊,他們第一次牽手我還撞見了,那是我告訴你我喜歡他的一個禮拜后的周五下午放學回家在方華路83號賣飲料的拐角。”
小桂記得很清楚,時間,地點,情節,人物一個不落。
“你不難過?”
“難過啊。”小桂說,“還好吧,其實。怎么說呢。”
“你并不喜歡他的吧?”我說,“喜歡一個人,怎么可能愿意看見他和別的女人親密,這叫人之常情,別再掩飾了,我不想聽什么看著他開心你也就開心的那種酸溜溜。”
“哦,那天晚上我沒有吃晚飯,作業沒有寫。”小桂一副極其認真嚴肅的模樣,“這算是難過吧。”
我說,“算。”
“那我應該是喜歡他的。”
“你連自己喜不喜歡他也分不清?”
我有點哭笑不得了。
“我覺得我有點愛上他了,分不清愛和喜歡。”她低著頭,“你會說愛這個字吧。”
我尷尬地看著小桂,“這個字說出來有些肉麻吧。”
她咯咯地笑了出來,“那你喜歡著誰。”
“誰都不會喜歡我的吧。”
我們哈哈地笑了起來。
這之后的小桂照舊從前,如果我沒撞見,或者說我特意偷看到,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一個安靜的女人一旦生氣起來多么可怕的,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過小桂動怒,她動怒的對象是K的女朋友,但當時已是前女友了,那女生甩了K。臨近會考他們分了手,K一簇不振。小桂臉色平靜,淡定地站在K的桌子前,我隔著好幾排桌椅,看他們小聲說著,聽不到講了些什么。中午放學,小桂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我側眼看了看K,他們肯定是說好要去哪里。我去了別的教室觀察。后來K的前女友來到了我們的教室,她和小桂沒說上幾句,便開始爭吵,而K一直在旁邊坐著,更匪夷所思的是,小桂直接扇了K的前女友響亮的一巴掌。
我目瞪口呆,眼前的小桂讓我很陌生,也很疑惑,我沒繼續待著看下去。第二天小桂就和K正式談了戀愛,而別人都沒有發現,小桂和往常一樣,如果她沒有告訴我昨天中午她吻了K,我不會知道。她說那感覺很棒,只是她不會愛上K了。
我說,“你真把愛情當游戲。”
小桂目視著我,感嘆了一聲。
到高中畢業,班里除了我,沒有人知道K和小桂已經是一年的戀人,也只能是一年的戀人。K去了北京,而小桂去了廈門。大學對他們的消息多是K談了戀愛,又分了手再談,似乎沒有一個是鐘意。而小桂同樣沒有鐘意的,一直保持單身。這里面多少有些不為所知的隱私。我和K的聯系幾乎是斷了,而小桂會時不時聯絡我,聊些不過腦的廢話閑話蠢話。
大學畢業時聽小桂講她還喜歡著K,我瞠目結舌,特別無言以對。
所有的驚訝和初次聽見他喜歡K時一樣,我敢確定她還是喜歡K。
我說,“你不會愛K的。”
她露出了笑容,“愛太累了,還是喜歡省事。”
我覺得小桂有一種病態,我不知如何跟她解釋,她活在某種執拗之中,其實想要去承認和實現某種事情,卻萎縮和害怕什么。
她說,她沒有,她完全清楚她所要的是什么。
之后某一次出來見面時,她與我吐露,她和K睡過,打過小孩。這些都發生在戀愛的一年中。所有愛人該做的事他們都做過。
我不否認,那一年小桂不和我說一句話。那時我討厭過她,恨過她,后來不了了之。
不得不承認,有些人就這樣爛,你還是會繼續和他下去。小桂說。
我說,“是K傷害了你,會不會是因為小。”
“并不是。”小桂說,“我不想跟你說那些。”
我借口離開,我也不想聽小桂再和我說什么,離開時我擺著臭臉,她熟視無睹。
大學畢業后的兩年,小桂再約我出來,而K已經為人父。
我說,“實在不行我們湊合著過吧。”
她笑了笑,嘴里吐出了煙霧,和我碰了一杯威士忌,“你當真丫,早些年去哪藏尸了。”
我說,“K都為人夫了,你是徹底沒轍了。”
她說,“什么轍不轍,結婚時我分子錢可多著哩。”
我說,“是,全班現在都知道你喜歡他。”
她說,“知道有用嗎?”
我說,“你等著他吧,等成小三或等成正室。”
小桂潑了我一臉威士忌。
那算是我們的告別。
我再也沒見到小桂。
她的空間狀態始終是:我真的有在等你,說著笑而已。
前幾天遇到K,我問小桂有沒有聯系他。
K說,怎么可能,他和小桂的關系哪里比得過我跟她。
我說,小桂她喜歡你。
k說,她開的玩笑,全班都知道,你不知道啊。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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