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崩潰之夜

風驟起，接著雷電交加，山雨欲來之勢。

果然不祥。

傾盆大雨之于千璽，可謂滅頂之災，因而到了夏季，千璽日日的膽戰心驚，終究不是空穴來風。

只是不知道今天來犯的是何方神圣，知道千璽有愛魅這樣的宿敵相克，水漫天地，看來是無處躲藏，只能一戰了。不過是成王敗寇，只是她最擔心慕翀。

“阿翀？”這天破曉微露，慕翀便起身與赤金羽一同外出了。

對于千璽的呼喚，公子沒有理會，這兩日來他言語漸少，與妖靈走得越來越近。

可是千璽明明已經答應了隨他們一同上路了。

離開梅里的日子就定在明天。

花溪這個地方實在不宜多留了。這兩日千璽留心查看了四周，地獄五鬼與各色妖魔鬼怪將這處宅院已圍的水泄不通，只不過他們都藏在暗處，暫時還沒有動靜。

是因為無涯城之事，妖魔之間爭奪的不止火靈珠一件寶物，千璽猜測著是屠鬼權杖引得妖魔出現卻又按兵不動，可是屠鬼權杖在無涯城中就掉落在惡水中，不知所蹤了。

現下千璽只身留在房中，四周靜得出奇，院子里沒有一個人影，連召莽他們今天也隨慕翀外出了。雨勢已經足夠大，她也不能冒然出屋。看似平靜的水簾，只要她離開房間，便有愛魅的千萬條觸手將她束縛鞭撻。

靜觀其變。

千璽只穿了一件淺桃色的睡衣，她打算換身衣衫，卻聽到一聲男子的慘叫，千璽推門便沖入雨中。那聲音她再熟悉不過了，是阿翀。

屋外是朦朧的雨夜，女子置身在濕漉漉的漆黑中迷失了方向，叫聲響起后就消失了，四周依然寧靜無人，她想再奔回唯一有亮光的房間，卻發覺找不到方向。她的視力消失了，四肢被束縛和抽打的觸感驚醒，但這不及尋不到慕翀的恐慌。

敵人是誰？

竟然知道抓住慕翀就能吸引千璽冒險涉身在傾盆暴雨之中，而且慕翀不是和赤金羽一起離開的嘛？赤金羽總不會就那么容易打敗，他身邊還有龍女瑤姬、紅狐貍妍姊、鐵鎖人和三尾白狐。

慕翀究竟是怎么遇險的！

“是誰？”

毫無回應。

千璽生出冰刃隔斷層出不窮的觸手，她不能全心擺脫愛魅，因為不知對方的底細，時刻要保持警惕，還要留出惡戰的力氣。

對方不現身，莫非是想就這樣悄無聲息的讓愛魅殺死我？

但是愛魅只能給千璽干擾，取不了千璽的性命。

要趁雨夜，對方顯然不會是能力遠超千璽的人，否則可以直接索取了她的性命，千璽恍然間明白了，他們就是讓她和愛魅耗費精力，最后她精疲力竭的時候，就能毫不費力的殺她或者擒獲她。

“好卑鄙的手段！”

這樣千璽突然間想到了這幾日總是出現的晗明，他會用這么卑劣的手段嗎？

此人戾氣深重，性情莫測。對千璽又了如指掌。

“終于現身了！”

女子手執一把尖銳的冰刃回身，但是此時四周卻亮起了光，她停頓，但是對方的劍刺進了自己的左胸，從劍的力道能感到對方的果斷和恨意。執劍的男子原本儀觀端莊，但是被雨水澆得狼狽。千璽沒有看錯，從衣著到樣貌，刺入自己胸口的劍，是那把以殤劍！要殺自己的人，是慕翀！

身體里的劍從刺入的路徑反向拔出，慕翀沒有絲毫愧疚和倉皇，一切都是安排好的。千璽想到了赤金羽。

她萬萬想不到，一切都想不到，所以這一擊，她毫無還手之力，接下來所有的還擊，都一并放棄了。

“為什么？”這句話沒問出口她便啞然失聲，真的沒有想到，怎么會想得到！

她倒在雨中連掙扎都不做，這樣愛魅就能夠殺死她。

“你想要什么？”她問完后就恍然大悟。

千璽的心臟，那顆玄冰生成的心，是冰雪使徒在神域成形的根源，她所有的能力，都是靠這塊古老的冰。

“阿翀！赤金羽拿什么來讓你換我的性命？”千璽的心又涼了萬分，她只以為有什么東西讓慕翀心動，誘惑他用她的心來交換。

執劍的男子閉上眼睛，千璽看到他痛苦的表情，這樣她更加痛苦。

為什么這么做？

“我活在世上，原本只為了一件事，為慕家報仇，對不起千璽，我……”

“千璽姑娘可別誤會，今晚所有的計劃，都和羽毫無關系，我從來沒用什么東西來交換玄冰之心，真的是慕公子自己想要姑娘你的心，他最愛的人的心。”

赤金羽回味著慕翀曾經說過但千璽還來不及聽的誓言，少年人與女子的愛情，以這樣的結局收尾是不是完美的悲劇？

妖靈果然在他該登場的時候氣勢恢宏的登場，滿天散落下了色彩斑駁的羽毛，和他的語氣一般浮夸輕狂。

“我奉勸過公子的，這樣取不了千璽姑娘性命的！”赤金羽補充道。

血水中的女子已被章魚般的觸手鎖喉，赤金羽的話她一字一句聽得清楚，真是補得一手好刀，他的意思是，一切都是慕翀的本意。然而慕公子也沒有否認，再次揮劍，仍是毫不猶豫的。

“報仇！你覺得是我害死了慕氏全族嘛？”因為我也曾是天神嘛？千璽實在是想不到其他的理由。上一刻她還在擔心這個男人，她滿身的傷還沒有好，就再次冒雨涉身在愛魅出沒的水澤里。

這種時候堅強已經毫無意義了，她的眼淚就早已決堤，雨水中的她沒有絲毫反抗，像一只待宰的柔弱的羔羊，哭喊聲同樣凄慘，她不斷問著為什么，可是想聽到的根本不是答案，答案于事無補。

今日便是死期？

她的感官忽略了身后的赤金羽的隨從，那個骨髓之中灌入生鐵的鐵索人用鐐銬鎖緊了千璽的雙手。玄冰在汩汩流淌的血液中裸露著錐心刺骨的寒氣，面對著進犯它的觸手和冰冷的利劍，這顆包裹在千璽溫熱身體之中的心臟憤怒得釋放著它的冰封力量。冰盾自動生出來抵住了慕翀的劍，他這一劍兇狠，但是也有些猶豫。

慕翀的眼睛淹沒在黑暗中，只能看清他緊閉的蒼白的嘴，他的樣子痛苦萬分，可是他為了什么？

“你們這么些人，合力圍攻一個女子？”這時候不知是誰出來主持公道的，語氣聽起來也是冷冷的。

赤金羽鎖了下眉，除了千璽，這里只有他知道這個抱劍而立的人是誰，來自迷霧鬼林的魔——晗明！

等得就是你！赤金羽想。

妖靈最清楚所有人的斤兩，他并不想以卵擊石和晗明對抗。

晗明的利爪直接來鎖赤金羽的喉嚨，然而妖靈最善保命，晗明空抓住一把羽毛，對方已躍然屋頂。

“有人日日來與千璽姑娘幽會，怎么忍心她一個人受難？慕公子，你說呢！”

赤金羽身著一件金絲紅衫，頭戴紅玉冠，唇色血紅，他整晚從未出手，坐觀一場好戲。

晗明早些時候就發覺四周的異樣，可是他不明白千璽是為了什么，竟然冒然置身雨中，那個男人也只不過是凡人，眼前的一切對于千璽，原本都不足以讓她陷入生死的困境。

妖靈果不親自出手，卻讓千璽無心應戰，慕翀無路可退。他是很用心的將千璽逼到絕路，逼晗明現身。

晗明不用拔劍就輕松的解決了赤金羽的五六個隨從和比較起來更弱的慕翀，滿身傷痕的女子任由他抱起來，一把冰刃由念而生，借由雨水，直刺到赤金羽眉心。

“殺了他！”千璽吐血嘶喊

沒那么簡單。

妖靈當然做好全身而退的準備。多虧了屠鬼權杖，那妖冶的紅光通天徹地，天神妖魔無一不知，廢神千璽與晗明一同出現在無涯城中，之后城中封印破碎，魔尊下落不明，一切的一切都已經為這一刻準備好了。

赤金羽曾經與慕翀說起的改變天道的預言，就是千璽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會被逐出神域的原因。

“預言上曾說，玄冰使徒會毀天滅地！”赤金羽幽幽地說道。

所以梅里之外的妖魔鬼怪并不是為了屠鬼權杖而來的，是為了誅殺千璽與晗明而來的！

晗明想要全身而退，也并沒有那么簡單！

她想殺赤金羽，自然也有人替他擋下。

“那便一戰！”晗明還是冷冷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