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滄海城

　　《蜃樓書》/滄海城

　　“什么，你有辦法讓我到陸地上去？”

　　聽到星釋說的話，連桑立刻側身看向星釋，可是馬上連桑又搖了搖頭，看著星釋臉色沮喪起來，說：“星釋，你知道我有心闕的，心闕這種病沒有海蓮花是治不好的。”

　　“我當然知道殿下患有心闕，也知道只有海蓮花才能治好心闕。所以我只說可以讓殿下到陸地上去，沒說治好殿下的心闕。”水波中星釋目視連桑，語氣加重了一些，神情嚴肅了起來。

　　“不用治好心闕也有辦法讓我到陸地上去？”連桑的眼里亮起了光芒，被星釋的話語吸引了。

　　星釋點了點頭。

　　“殿下之所以不能到陸地上去，只是因為上了陸地就無法呼吸而已。我只要讓殿下上了陸地也能呼吸，殿下自然就可以去滄海城了。這個治好心闕并無關系。”星釋話語中含著一股帷幄之氣，給人莫可名狀但是又自然而然的信任。

　　“沒錯，確實能只要在陸地上呼吸就行。”

　　連桑點了點頭，回想起那次跟著瓏砂走上陸地的情景，身體里產生了強烈的窒息感，呼吸越來越困難，胸口里的心臟似乎被裝進了封閉的鐵盒子里，接觸不到一點空氣，讓身體無可奈何地垮了下去。

　　“可是星釋，你真的有讓我在陸地上呼吸的辦法嗎？”連桑問，變得急切起來。

　　“有，不過有時間限制。因為根本的心闕還沒治好，所以殿下還是無法長時間待在陸地上。”

　　“沒事，只要讓我讓走上陸地，哪怕只是一刻時間我也愿意。”連桑回答的不假思索，他實在是太想去人類的滄海城去看看了，去找那個他第一次出行就遇到的人類女孩，瓏砂。

　　“好，那么請殿下相信我。”

　　海空中星釋半跪了下去，抬頭對連桑說，面色肅穆像是要進行一場莊嚴的典禮。說完他就站了起來，退到了距離連桑幾十米外，在幽藍色的海空中靜立起來，玄黑色袍服在海水中張揚伸展，仿佛欲要搏擊天風的巨鷹之翼。

　　嘩啦啦，嘩啦啦的流水聲中，星釋伸出雙手做出了一個懷抱的動作，他念動了詭異而神秘的語調，藍色海空中，以星釋為圓心，直徑長達幾十米的水球開始形成，水流快速地圍繞星釋流動旋轉，震起了無數升起的氣泡。

　　“散。”

　　水球中的星釋忽然下令，那巨大的水球就轟然散開去了，像是星辰從中心炸裂，又像是圓形的花瓣忽然綻開，向四面八方擴散開去，沖向了滄海的每一個角落。

　　唰唰唰的聲音在連桑身邊響起，連桑聽到了那些水流的聲音，看到它們從身邊經過還在低低密語。它們的身影那樣的細長，行動那樣的靈活，給人感覺它們是有了生命的群蛇。

　　幾刻之后，那些蛇群般的水流就回來了，只不過它們的顏色已經變了，帶著淡淡的黑色氣息。它們從這里沖進了滄海，又回到了這里，一條一條投進了到星釋的懷中，帶著淡淡的黑色。星釋那張開的雙手相握，將那些聚集而來的黑色水蛇凝成一團，最后化作一枚黑色的珠子。

　　“殿下，服下它。它可以讓你在陸地上自由呼吸六個時辰。”星釋看向連桑，將那枚珠子推了過去。

　　純黑色的珠子，輕輕地飄到了連桑面前，靜靜地懸浮起來，連桑看著這枚珠子，心中忽然有一抹不安，這枚黑色珠子太詭異了，看著就像是墟鬼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氣。

　　連桑看著它一會兒，最終還是將這黑色珠子服下了。他真的很想去滄海城，他也相信星釋不會害他。

　　奇異的感覺在連桑體內流淌開來，像是一條大河沖進了大海，忽然之間地開闊起來了。咚咚咚的，強而有力的心跳聲響起，像是被大錘敲動的大鼓。連桑感覺到胸口下的心臟在快速擴張，身體活躍起來，每一次呼吸都充滿了澎湃的力量。

　　星釋看著連桑臉上露出的興奮表情，也不禁少有的笑了一笑，說：“殿下，我們去滄海城吧。”

　　正是三月的好時節，溫暖的南風從大海上吹拂而來，帶著淡淡的咸濕味道。海風中白色的鷗鳥結群起飛，呼搖盤旋在密集的樓群之間，歡呼的啼鳴聲點燃空氣。

　　天空上看不見一朵云，萬里蒼穹剩下純凈無瑕的藍和三月的暖陽普照。這樣的天氣，情不自禁就讓人欣喜起來。

　　此刻，連桑和星釋坐在一只滄海城的小船上，游蕩在滄海城的悠悠水道里。他們已經隱去了蓬萊龍族特有的金色瞳孔，幻化成了普通人類的樣子。

　　黑色的頭發，淡褐色的瞳，再換上一身滄海城的常見服飾，沒有人能分辨出他們會是蓬萊的龍族。

　　他們在距離滄海城不遠的地方上岸，是從陸上進了城之后才坐上的游船。船夫的是一個典型的滄海城漢子，被日光曬得黝黑的皮膚，精悍如原上駿馬的肌肉，只穿著一件褐色的短衣，嘴上掛著一口爽朗的笑。

　　滄海城是一座從海上建立起來的城市，以巨石嵌入海底作為底基，其上則是用大高的冥靈木建造樓閣，每座高樓之間都留有一條水道，水道兩邊則是樓下走廊，人們可以乘船從水道出行，也可以直接從走廊出發。

　　呦呵，呦呵，年輕的船夫一邊吆喝一邊搖動船槳，劃出一道道細碎的水花，小船在他操控下靈活如蛇，在狹窄的水道里不斷向前推進。連桑坐在小船的最前方，睜大了眼睛看著這座憧憬已久的城市。

　　滄海城真的很大，密集的樓群毫不遜色于龍族的蓬萊宮殿群，而且更加的精巧更加的細致。朱紅色的大柱，閃光的琉璃瓦片，勾心斗角的屋檐，一排排竹簾窗戶向外打開，海上有風吹來引得竹簾左右搖動，發出啪啪的清脆聲音。

　　“星釋，你看那是什么？”船還在緩慢前進，連桑伸手指著前方水廊說。

　　那里出現了一排的雕像，都是一模一樣的，是個人類女子。女人以白色大理石雕刻而成，手持著一把長劍，目光低垂看向水面，衣袂向身后飛揚起來，看起來她整個人漂浮空中。

　　“那是一千年前的滄海女巫祝，白。一千年前墟王帶領千萬墟鬼進攻滄海城，就是她手持龍淵殺死了墟王。”星釋看著雕像，目光微微有些停頓，“只是她也一起死了，跟著墟王一起。”

　　“這可是我們滄海城的巫祝大人啊，要是沒有她我們滄海城早就沉落海底了。”船尾的年輕船夫笑著附聲道，他邊搖動船槳邊說：“傳說千年前那只墟鬼可是厲害啊，隨便伸伸手指頭就能掀起滔天巨浪，連滄海的龍神都阻擋不住，最后幸好是我們滄海城的巫祝大人從天而降，據說是發動了傳說中的禁術，才殺死了那只墟鬼。”

　　年輕船夫說著，臉上洋溢著自豪的笑，笑聲在幽深的水道里傳開又蕩回。

　　“可惜巫祝大人也因為犧牲了自己，現在只剩下滄海的龍神還在守護我們了。”船夫微微嘆了口氣，用力把水中的船槳偏轉了一弧度，小船聽話地拐了個彎，飄移般優雅的姿態進入另一條水道里。

　　“難道就沒有新的巫祝了么？”連桑問。

　　“嘿，這位公子，您還真給說對了，我還真聽說望塔那幫巫師找到了一個新的巫祝了。”年輕船夫抬頭看向那座滄海城最高的望塔，目光里映上望塔的入云身影，看不見塔頂給人感覺它其實是從天上伸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