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荒唐遭遇

　　大概又過去幾個多小時，車突然停了，外面響起皮鞋踩在松動砂石上的腳步聲，接著車尾篷布被打開，擋板也被拆卸下來，天已經黑了。車上的人陸陸續續醒來，然后下了車。原本夜人蠱早受不了了，想立馬跳下去透透氣，卻被竹遠拉住，似乎在說：等等看。

　　見車上的人都已下完，竹遠才扯了扯夜人蠱，一同下車。

　　下車他們才看見附近盡然還有七八輛車，而其他車上也在下人。竹遠瞅了瞅攢動的人想看看有沒有帶頭的，可是整個過程就沒有誰說一句話，也沒有誰表現得像個領隊的。但下車的人都兀自排成隊列分別朝七所黑屋走了去，然后都在黑屋前停下，默默等待。汽車卻很快開走了。

　　夜已經很深，墨似的看不清外物，風涼颼颼刮得耳邊呼呼響。但兩人可以肯定這是在荒山野嶺，離城很遠，畢竟空氣流暢清新。

　　竹遠第一眼看到的是五十米遠處的燈光，和上次所見相差不大，此時燈光依舊搖曳，似乎是掛在屋檐下的。從那微弱的光源判斷，可能是馬燈，被夜風吹動所以光源晃動。

　　接著竹遠也看到了黑屋，雖然有燈光映襯，但屋子依舊像涂了墨一樣黑。黑夜里能夠清晰數出燈盞，夜人蠱掃了一圈就判斷出這里有七間黑屋，只是這些黑屋零落地分布在荒坡或低凹里，全都安靜得像墳包，看不清輪廓。

　　竹遠和夜人蠱跟在隊尾。竹遠瞅著黑屋小聲說：“這就是荒鎮！”

　　“真的？可算找到你了！”夜人蠱有些興奮，卻有些說不出的疑惑。

　　等靠近屋子，透過古舊的馬燈燈光，兩個人第一次留意到其他人的打扮。這些人表情木訥，神色鑄錠，服裝統一都是深色的，絕不互相搭話，形同陌生人，整個人透著神秘的氣息。

　　這些人木桿一樣佇立著，然后目光迥異而激動地瞅著黑屋矮門旁由一條暗色麻繩系著的木匾。木匾是仿古色的，上面像是紋身一樣的圖案，似乎所有的人都在注視著這塊木匾。微弱的馬燈光里，隊形很整齊，隊列里很安靜，似乎能聽見呼吸聲，大家都安靜地等在黑屋子門前。過了些時候，木匾突然隨麻繩的牽動而上升，站在隊形最前面的人稍稍露出一些喜色，便伸手去推開矮門壓低身子進了黑洞洞的屋子！門又彈回原樣。

　　矮門合上后那塊木匾又被緩緩放下來，大概十分鐘后木匾又升起來，然后隊形最前面的人推開矮門走了進去，周而復始卻不見一個人出來。

　　竹遠下意識地去看了看其他黑屋前的人，發現燈光下的人越來越少了。

　　“你說都來了這么多人，那屋子里怎么不見一個人出來？”尾隨人群的夜人蠱驚了一下，“他們要干什么？”

　　竹遠朝其他黑屋前的人瞅了瞅，搖搖頭說：“他們好像受過訓練，沒經過指示就兀自遵循秩序！一般人根本沒法做到！”

　　竹遠和夜人蠱站在離下車最近的一所黑屋前，而他倆卻站在隊形最后。隊列里的人越來越少，很快夜人蠱前面的那個人也進了屋子。這時候夜人蠱突然緊張起來，兩眼直直瞪著那塊木匾。

　　與此同時竹遠腦袋里激起了一層浪來。

　　“荒鎮是不存在的——不該去的人自然有去無回！”

　　矮門旁的木匾緩緩升起來，夜人蠱咬了咬牙，準備伸手去開門，豈料剛伸出手就被竹遠拉住。

　　夜人蠱剛要發作，竹遠急道：“快跑！”話音落下，他人都躍出了三步。

　　夜人蠱原本心驚，此時被竹遠突如其來一喝，嚇得夠嗆，兩步就朝竹遠追了去。

　　竹遠卻像丟了魂一樣一個勁朝篷車開來的方向奔跑著，也不等夜人蠱。很快夜人蠱發現身后有了幾束紛亂交錯的燈光，看起來像是電筒光，似乎有人追來了。

　　竹遠高喝道：“快！有人追來了！”

　　夜人蠱扭頭一看，發現黑屋方向四五盞燈明晃晃朝這邊射來，看來真有人追來了，倒是著實嚇了他一跳，拔腿就沿著篷車開來的方向狂奔起來。

　　不知跑了多久兩個人感覺上了大路，腳下感覺平坦了，還沒來得及喘氣，又突然被三道光晃住了眼，兩個人停才了下來，三道光迅速靠近，兩人才驚奇的發現原來這三個人是身著制服的警察，旁邊還停著一輛汽車。

　　“把手舉高！”其中一個胖子大聲吼道，“別想逃跑！”

　　夜人蠱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三支槍對著，慌了神，哪里還知道把手舉起來。竹遠也嚇得不輕，去看夜人蠱，才說：“趕快舉手啊！”

　　夜人蠱這才把手舉起來。很快，兩個人被按在地上上了手銬扔進車里。

　　竹遠倒是認出其中一個警察就是上次商店店主失蹤時高明帶隊出現過的，叫秦濤。這人也是人高馬大，似乎看夜人蠱不順眼，指著鼻梁說：“小子！老實點！說你們剛才去哪里了？怎么，殺了人想癮姓埋名？”

　　“殺人？秦警官，你話不能亂說！”竹遠冷汗都冒了出來，怎么會和殺人扯上關系了。

　　“還想狡辯！那我問你，剛才你們去哪里了？”

　　夜人蠱搶著回答：“荒鎮！荒鎮！”

　　“別又拿這套糊弄我！說——那車呢？”

　　“不知道。”竹遠也沒法解釋。

　　“還想裝蒜！我們一直跟著你倆，明明看見你們上了車！”

　　“篷車開進荒鎮下了人就開走了！”夜人蠱似乎很緊張。

　　“又是荒鎮！”胖子秦濤很不爽，“你們倆究竟來干什么的？”

　　“找人！”

　　三個警察半信半疑，互相瞅了瞅，其中一個才說：“看這兩小子慌慌張張跑回來，說不定是真的——不管怎么樣，如果荒鎮真的存在，我們一定能找得到，先找找看吧！”

　　秦明又問：“你們說的是真的？”

　　“嗯。”夜人蠱拼命點頭。

　　“你們倆去找找。”其中一個警察說，“如果他們真的從荒鎮出來，一定能找到！”

　　兩個警察下車沿著夜人蠱和竹遠跑來的方向走了。半個小時后兩個警察灰頭土臉回來，嘴里罵罵咧咧：“兩個小王八蛋耍我們！什么荒鎮，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三個警察說要把他們帶到派出所，車不是往城里開的，而是唐鎮，看起來到唐鎮有些遠，一路上走了許多小路。

　　夜人蠱沒想到會冒出警察來，還用槍對著自己，實在氣憤：“你們是誰？為什么抓我們？”

　　竹遠倒是都明白：“看起來你們一直在跟蹤我們！”

　　警察說：“別廢話！有話留到派出所說！”

　　車在黑夜里顛簸穿行，兩個人被反手銬住動彈不得。誰也沒想到會有這樣的周遭。

　　到派出所的時候已是夜里兩點，把夜人蠱和竹遠往臨時看守房一扔，三個警察自己去泡了面，吃完就躺在沙發上休息，也不管夜人蠱和竹遠。

　　夜人蠱也從未有想到有一天會進派出所，現在面前是一道鐵欄，背后是一堵墻，屋子里只有幾條木板搭成的床鋪。燈亮著，三個警察還在睡覺，快五點的時候秦濤醒了，夜人蠱卻睡著了。

　　秦濤用防暴棍敲鐵門把夜人蠱叫醒，然后在鐵欄外擺了一張桌子，桌子上放一盞臺燈和筆記薄，看樣子是要審訊。

　　其他兩個警察也醒了，秦濤說：“把那個竹遠先帶到另一間審，完了交換意見。”

　　竹遠被帶出去時夜人蠱慌了：“你們要干什么！”

　　秦濤點完一支煙，說：“你最好老老實實說，別耍花樣！”

　　“究竟是什么事，你們要抓我們？”

　　秦濤吐了一口煙：“記得之前你們報的那個警嗎？”

　　“怎么了？”

　　“那兩人確實失蹤了，而你們自己也說事發之前你們很晚才離開商店，不排除你們是最后與之接觸的人——經過調查，我們發現春京路口監控顯示你們確實出現過，我想你們有必要解釋一下這兩個人的失蹤！”

　　“我們那天都說了！之前確實是我們去找的他們，可是第二天我們去找發現他們不見了就報了警！真不是我們干的，我們真的是為了去荒鎮找人！”

　　“還說荒鎮！荒鎮根本不存在！”

　　竹遠的審問結果，折騰出的還是一個荒鎮。

　　三個警察氣得一陣嚎叫。

　　竹遠說：“我們真是去了荒鎮！”

　　警察一聽就來氣：“你小子少拿我們當猴耍！”

　　“可是——如果沒有，我們又怎么會去，又怎么逃回來呢？如果去的是其他地方，這半夜三更的我們干嘛徒步往回跑？”

　　三個警察想了想，覺得有點道理，但依舊在荒鎮的存在上糾結不休：“你說你們去了荒鎮，那我們折騰半夜怎么沒找到？”

　　“這我哪知道！”

　　這句話最無力，可竹遠卻沒有其他答案了。

　　快六點的時候，派出所外來了一輛車。很快三個警察就有了聲音：“高所長，您回來了？鎮長的喪事都處理好了吧？”

　　高所長邊往里走邊說：“我什么忙也幫不上，對了——人帶回來了嗎？”

　　“帶回來了！兩小子想跑！”

　　“跑？”高明已經走到關押竹遠屋子門前，看到竹遠憔悴不堪，問道，“審了嗎？”

　　秦濤說：“審了！和之前一樣，偏說和什么荒鎮有關！就是不招商店老倆口失蹤的事！”

　　“哪里抓的人？”

　　“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

　　竹遠說：“是荒鎮！”

　　秦濤說：“這兩小子是坐篷車溜的，不知道怎么的跑了回來，被我們堵住了！”

　　“跑回來？為什么？”高明倒是覺得奇怪。

　　高明又審了一通，最后想了半天給竹遠姐姐打了電話。三個小時候葉纖和陳楠駕著一輛車趕到派出所，簽了字人才放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