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荒鎮迷蹤

第二天。

一早醒來，到樓下草草解決掉早點就往學校教務大樓趕，這個時候陶淘班主任應該在辦公室，必須得給陶淘請假。

竹遠打算上完早晨的課后重返荒鎮，要找到陶淘非去荒鎮不可，至于陶淘的手機昨晚根本沒帶在身上。

在這個時代，沒有手機完全等同失蹤。

可這樣的失蹤讓竹遠更加不安。

長春商店老板說荒鎮并不存在！竹遠上課也在想這個問題，這樣想著他給姐姐葉纖發了條短信：姐，幫我個忙，不要問為什么——幫我查查荒鎮的地理位置！我手機沒流量了！

兩分鐘后大課堂里竹遠的手機震動起來，竹遠小心地看了看周圍打開短信夾，是姐姐的短信：你沒搞錯吧？荒鎮？

竹遠迅速打下幾個字發出去。

很快有了回復：真沒錯？這就邪了！根本沒這地方的任何資料！

竹遠不甘心，再打下一行字：我去過那地方，你再找找看！

對方很快回：那你還問我？

竹遠想說昨晚的事，剛打出“昨晚”突然又作了刪除，改寫為：你再看看！

對方回復：好吧！

竹遠整節課沒聽進去一句話，也不知道身邊的人在調情你儂我儂，他只在乎馬上離開這里到荒鎮去。

終于下課鈴聲響起，竹遠抓起書包就沖出教學樓，剛走到樓下手機就響了，是葉纖的電話。

“喂，姐，什么事？”

“你為什么找荒鎮？”

竹遠一邊走一邊打電話，已經有些不耐煩：“姐，都說別問了！”

“你小子有事別瞞姐，你比賽的事好在媽一點也不知道！”

竹遠立馬緊張起來：“姐，這事你可千萬別跟媽說！”

“好啊！你小子現在出息了！都自作主張了！我問你怎么不去看媽，你知道嗎她醒來第一句話就問你在哪里！你倒好連影子都沒見著！”

“姐，我——媽不是有你照顧嗎？對了荒鎮有下落了嗎？”

“什么？你小子這是什么話？媽重要還是荒鎮重要？”

“現在——”竹遠一咬牙，“沒有什么比荒鎮更重要！”

“你——這話別被媽知道，否則她會很傷心的。”

“我相信媽會原諒我的！”

“別仗著你把手術費解決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好歹你也來看看媽，這些年媽雖然和我在一起可滿嘴提到的都是你，你就這么恨她？”

“姐，我愛媽媽。從來都沒有恨，可是我無法面對她。”

“那你就回來啊！”

“真的沒有荒鎮的下落？”

“你究竟在逃避什么——好吧！我查過所有可用的資料都沒有荒鎮的下落，不過我聽小道消息說荒鎮這地方挺邪門的！去年有個學校突然失蹤了幾個學生，說是去了荒鎮就再也沒回來，警察也去找了，結果就連荒鎮在哪里都沒找到！”

“這——這不大可能吧！”竹遠此時有些毛骨悚然：難道我昨晚看到的真是鬼打墻？

病房里，一手抱腕一手握著電話的葉纖笑了一下：“喂，你那小女朋友的電話怎么打不通，這時候不來醫院表現表現以后還怎么做我弟媳婦啊！”

“別胡說八道，我掛了！”

“喂？喂？——兔崽子！居然敢掛我電話——”

病床上的母親聽見聲音，有些激動：“是遠兒嗎？”

“媽，你說他，他怎么——有點不對勁啊！”

竹遠突然打消了馬上去荒鎮的念頭，大步往宿舍區走，沖上樓途中遇到熟面孔簡單打過招呼就直奔班上男生宿舍。

班里數眼鏡男陳楠和竹遠關系最好，看到竹遠步子很大步踏進宿舍，陳楠有些奇怪，可沒等他說話竹遠已經拖走了他的筆記本電腦。

眼看竹遠有所動作，陳楠急道：“嗨嗨嗨！悠著點！游戲還掛著呢！”

竹遠懶得理睬，迅速打開瀏覽器檢索“荒鎮”，結果幾大搜索引擎的地圖都沒有任何資料顯示，百度百科也沒有。

果然和我姐說的一樣！難道荒鎮真的不存在？

陳楠也很疑惑：“我說哥們你究竟在干什么？這可不是你的風格啊換做是以前至少會向我報告一下，今兒怎么感覺電腦是你的！”

竹遠呆了呆，忽然轉回頭問陳楠：“你聽說過荒鎮嗎？”

陳楠搖搖頭，突然笑了：“你是想帶著女朋友去冒險吧！怎么家里的環境不合胃口要來點純天然的？”

“去你的！到底知不知道？”

陳楠坐到桌子上瞅著竹遠：“我說你這幾天神秘兮兮都在干什么，你姐讓你給她回電話呢，你怎么老關機啊！”

“她剛才已經休要理過我了！”

“哎——我說你怎么突然跑來找什么荒鎮？到底出了什么事？”

“陶淘丟了！”竹遠認真地盯著陳楠。

陳楠也吃驚不小：“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清楚啊？”

“她去了荒鎮！可邪門的是…….”

竹遠把所有的事說了一遍，陳楠愣在一邊，突然說：“那你小子還坐得住，趕緊報警啊！”

“報個屁！這事情還沒弄清楚呢！再說這人是從我車上丟的，一旦報警警察能放過我，再說他們那辦事效率——”

“瞧著你的意思是要自己找？”

“不然呢？

“可荒鎮在哪里？”

竹遠也無奈擺擺手，一臉愁苦：“這不正找嗎！我們可是兩年的兄弟，今天這事你可得幫我！”

“怎么幫？”

竹遠起身伸手直接朝筆記本電腦電源鍵按了下去，然后一把拖了陳楠：“走，和我去找人！”

陳楠扭回腦袋瞅著黑屏的電腦，一陣無奈：“我的游戲啊！你怎么這么粗魯！”

“別廢話了！”

兩個人走下宿舍樓，又順著小道繞道到車棚各自取了車，才一道出了校門。

到校門口邊上一家照相館門口竹遠停下車自己沖了進去，陳楠跟進去的時候看到竹遠正把手機給店主，很快店主將手機接上數據線，才問竹遠要干什么，竹遠才說洗幾張照片。

很快四五張陶淘的照片洗了出來，剛離開照相館竹遠分給陳楠兩張就開始交代一番：“分開找！兩個目的，一個是陶淘，一個是荒鎮，目標是老人比如菜販子比如鞋匠。有任何線索，馬上電話聯系！”

“有那么漂亮嗎？”陳楠盯著照片上的陶淘，發現要比任何時候都漂亮，倒是有點羨慕“——那你呢？”

“我去問問其他學校的學生、保衛、夜場還有汽車站。”

“怎么我的全是老頭你那邊全是美女啊！要不咱倆換換？”

竹遠已經不想再開玩笑，臉上一點好意的表情也沒有：“這時候你就別挑三揀四了！”

陳楠一陣沮喪，跳上自己的摩托車點燃火說：“行！那晚上見——”

“辛苦了！兄弟！”

陳楠干笑一下，調轉車頭往僻靜的小區開去，一路上他遇到看似富有經歷的人就問荒鎮和陶淘的下落，只是他都收到“不知道”或者搖頭的答案。

竹遠的情況也不樂觀。到客運站賣票窗口詢問荒鎮時被售票員罵作神經病，問了幾個司機司機也都說不知道。

到晚上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小雨，城市上空電閃雷鳴，街上依舊車水馬龍，一切還在繼續運轉，沉醉在炫麗的燈火里。只有他變成一個倉皇失措的人漫無目的地四處尋找荒鎮和陶淘的下落。

竹遠不知道自己將要進入的是第幾家慢搖吧，但他知道這里距離陶淘失蹤的地點最近。站在慢搖吧門口，抬頭望著彩燈閃爍的招牌，竹遠咬了咬牙，大步走進這家“鳳凰谷”慢搖吧。

和其他慢搖吧一樣，內中聲音極為吵鬧，一片燈紅酒綠中，男女形神迷離，全沉寂在一片曖昧的氣氛中，舞曲音樂從音響放大出來感覺整棟房子都在顫動。吧臺調酒師旁邊的紋身漢子似乎發現進來的人是個怪胎——竹遠一身雨衣，此時已經放下帽兜，可是頭發亂作一團。

這里男子的打扮勝過女人的大有人在，實在找不出像竹遠這樣的人。紋身男本想直接攔住竹遠，卻看到竹遠自己走了過來，他索性等等看。

竹遠抬起一只手放在吧臺，轉身掃了一圈場子，一片燈紅酒綠中哪里還看得清人的面目，全都是五顏六色的，很難辨別穿還是沒穿：“我找個人。”

紋身男冷笑一下：“你是來——找啤酒妹？領舞女郎？還是**？”

竹遠愣了愣，拉開雨衣從上衣口袋里掏出照片遞給紋身男：“找這個人？”

紋身男困惑地瞅瞅竹遠，又看了看照片：“你是說這個人在我們這里丟了？”

“不。你們這里龍魚混雜，我想應該會有線索。”

紋身男神情突變：“你是警察？”

“不是。這是我女朋友，她上了篷車……去了荒鎮！”

紋身男松了口氣，語氣也變得傲慢：“哦——這樣，這個人呢我是沒見過，不過你還真說對了，這里確實是消息集散中心。你把照片留下，留下電話號碼，我幫你問問，有結果聯系你！”

“那就拜托了！”

竹遠在照片背后寫下電話，將照片遞給紋身男，順便想要握手表示感謝，但紋身男卻以鄙視的目光拒絕了。

竹遠只好傻傻地說：“謝謝！”

紋身男扯著嗓子喊了一聲：“毛子？”

“彪哥，你叫我？”遠處角落卡座里一個發如柴推開懷里的女人，站起來應話。

紋身男招招手，發如柴就跑了會過來，紋身男才遞給他一張照片說：“幫這位兄弟找找這個女孩！”

發如柴一陣納悶：“這妞是誰？倒是挺漂亮的！”

紋身男朝瘦小的發如柴腦袋上拍了一巴掌：“叫你去你就去，他媽廢什么話！”

發如柴看了竹遠一眼走了，過了些時候跑回來無奈擺擺手說：“彪哥，都問過了，沒誰知道——怎么，是不是哪位客人領走了沒把人給送回來？”

竹遠突然一咬牙一把抓住發如柴的牛仔馬褂就往墻上抵，發如柴哪知道突然的變化，只感到自己幾乎被提了起來，一點防備也沒有連撞倒幾瓶酒嚇走了兩桌客人。

剎那之間慢搖吧里站起來近十個紋身男，全都虎視眈眈瞪著竹遠，紋身男眼看就要打起來，趕緊拍了拍竹遠：“這小子臭嘴一直這樣，兄弟別忘心里去——毛子，還不給這兄弟道個歉？”

發如柴看廳里全是自己的人，扭頭吐了一口唾沫：“你他媽是來找人的你橫什么橫！”

“我找人沒錯，可你別侮辱她！”

發如柴咬咬牙，點點頭：“好，算我他媽錯了！放開——你要是再不松手我讓你出不了鳳凰谷！”

紋身男抱著雙手也不再插手，竹遠想了想松開發如柴，從他手里取回照片轉身走下吧臺穿過場子往門外走。

竹遠剛走出幾步就聽見紋身男大聲喊：“保安——怎么搞的！怎么連乞丐也放進來！這是什么地方！鳳凰谷！”

紋身男看著竹遠走出門，馬上撥通一個號碼。

“大哥——剛才有個叫竹遠的二貨到我們這里來找人！說女朋友上了什么篷車什么荒鎮！看起來很著急！我們最近沒把小姐放什么荒鎮吧？”

“你說誰？”

“竹遠。我看這小子是個不知死活的愣頭青，剛才在咱場子里差點兒動了毛子！”

“竹遠？他怎么會去鳳凰谷？”

“我也不知道啊！看起來挺在乎那照片上的妞！”

“哼！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小子誰也別去招惹。把監控視頻發過來我看看！”

“大哥，我這就給你發過去——毛子，給大哥發資料！你你他媽傻愣著干什么，不是被他嚇到了吧！”

“哼！就他！要不是剛才你不發話我早動他了！”

“大哥說了，這人咱們誰也不能動！”

“什么？不能動？上次可就是他壞了咱們的好事！”

“費什么話！大哥自有安排！”

雨依舊從城市上空飄落而下，燈光里能看到雨絲，可這雨絲卻讓人感到迷茫。

回到住處已經快十點，扔下雨衣的時候全身都感覺酸軟無力，竹遠想看看手機有沒有短信，按下任意鍵手機卻一直黑屏，看起來是沒電了。

竹遠笨拙地為手機插上電源線，然后呆了幾分鐘，直到陳楠報喪的電話響起，竹遠才失落地按下接聽鍵：“你也沒找到？”

“是啊！沒一個人知道。你那邊也沒消息？”

“好吧。辛苦了！你睡吧！”竹遠似乎疲勞至極，手機緩緩拿開耳朵，整個人就像病了一場一樣無力，接著就是幾個響亮的噴嚏。

看起來是感冒的征兆，竹遠趕緊找來毛巾擦干頭發，再換上衣服爬進被窩。盯了天花板半天又拖過床頭柜上的筆記本電腦打開上網。

嘗試幾次后依舊沒有荒鎮的任何資料顯示，正在焦頭爛額的時候他想到有人在百度貼吧里發問最后問題得以解決的案例，于是他以同種方式掛出帖子。剛發完問問就看到有個類似問題的參考答案。

那是一個叫夜人蠱發的問問：請求可愛的好心的人們告訴我荒鎮在哪里？事情是這樣的，一次口角之爭后我女朋友坐上了一輛開往荒鎮的篷車，從此再無音訊。這一周以來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就連最新的地圖上也沒有這個名字，有知道這個地方的朋友們請告訴我，到時定會重重酬謝……

后面附有一個QQ號。

荒鎮？

這個問問引起了竹遠的注意，因為夜人蠱所說的故事竟然和自己的經歷是如此的相似。篷車，找不到的荒鎮，這些字眼無疑都在說他遇到的情況是和自己一樣的。

這是巧合嗎？竹遠隱隱覺得有些神秘莫測！荒鎮為什么在地圖上沒有顯示？

竹遠反復閱讀這個叫夜人蠱發出的問問，得出一個疑問：

可他是怎么知道女友是乘篷車去了荒鎮的呢？如果知道具體環節就應該能找到荒鎮！

竹遠覺得找到荒鎮還需要其他的線索，而夜人蠱就是一個切入點，他沒有多想什么，于是在問問下面回道：我知道。

竹遠留下了自己的QQ號。很快就有人加了自己，網名正是夜人蠱，不難得出夜人蠱很焦急，添加成功后第一句話沒有問竹遠身份，而是問道：荒鎮在哪里？

竹遠卻沒回答，問道：你怎么知道你女朋友是乘篷車去了荒鎮的？

夜人蠱回道：那天吵過架后她到晚上也沒回來，我打她電話問她在哪里，她說路上，我問她去哪里她說荒鎮，問她干什么她說不要我管！

竹遠又問：她還說了什么？

夜人蠱半天沒回，好像在回憶，竹遠再問，他才回：她說她就坐巷口的篷車去的！

竹遠追問道：她怎么就知道坐篷車能到荒鎮？

夜人蠱回：我哪知道！總之她是這么說的！

竹遠又問：她還說了些什么？

夜人蠱煩了：話沒說完就聽見有人說“關機”，之后她掛了電話。我再打就關機了。我說你問這些干嘛，你到底知不知道荒鎮在哪里啊？

竹遠：當然知道！我還去過！

夜人蠱：真的？那你告訴我在哪里？

竹遠頓了一下，敲下一行字：把你的通訊工具充滿電，明天晚上十點城郊路口春京路見！騎黑色賽摩那個就是我！

如此約定，竹遠仿佛覺得突然又增添了一股力量——

摩托的聲音在夜空回響，馬路上車流漸少，竹遠已經遠離城市。竹遠掏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是九點四十五，此時竹遠又換掉檔位，車速更快了些。

穿行在迷離的燈影里，竹遠默默給自己勇氣：荒鎮我們一定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