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蜃樓（上）

　　《蜃樓書》/蜃樓（上）

　　“別怕，沒事的，都會沒事的。”有聲音在耳邊響起，輕柔得像是風里拂動的柳花，連桑的手被另外一只伸來的手握住了。

　　他止住了回憶，感覺那只握住自己的手溫暖柔軟，他順著這手看到了瓏砂漂亮的臉。瓏砂正看著自己，洛水凌波般明凈的眼里滿是關心，讓連桑心里忽然之間就溫暖起來了。

　　“我沒事的。”連桑微微笑了笑，作為一個男孩子，他還不想在瓏砂面前表現太無力。

　　瓏砂點了點頭，又指向水上那面鏡子，繼續說：“就是通過這一面鏡子呀，剛才我看到了海底龍和墟鬼在廝殺，你出了那個白色屋子就往他們戰斗的地方跑。之后我就看到了那墟鬼群里面有一只墟鬼在叫你。我覺得你要是過去一定會被殺死的，所以我就忍不住叫你回來了，沒想到你居然能聽得見我的聲音，真是太神奇了。”

　　她笑了笑，又補充了一句，“要是知道你在海里也能聽見我說話的話，我以前就早該和你說話了，這樣你在那個白色屋子里也不會那么孤單了。”

　　整個過程連桑一直靜靜聽瓏砂說話，看著陽光照耀在她的臉上，讓她的身姿像是鍍上了一層光暈，明亮得像是清晨的太陽。

　　“嘿嘿，原來是這樣，那謝謝你啦。”連桑也跟著笑了笑，看著瓏砂的眼里多了幾分神奇。

　　“哈哈哈，蓬萊的二皇子也會說謝謝的嗎？我還以為你們像天上的神仙一般遺世獨立呢。”瓏砂得意一笑，吐了個舌頭做了個鬼臉，又說：“不過我們要不要做好朋友啊，你應該還沒有朋友吧。”

　　“我們做好朋友，我就可以帶你去滄海城玩，滄海城很漂亮的哦。”瓏砂繼續說著，開心得搖動起了雙手，短紗衣在風里輕輕拂起。

　　“朋友？”聽到這個詞，連桑立刻就停頓了一下，臉上露出猶豫，想想他終于還是說：“族里的星象師都說我是孤星之命，說跟我親近的人都會遇到不好的事情，你不怕嗎？”

　　連桑說出了這個真相，他喜歡瓏砂，并不想對她說謊。

　　“孤星。”當聽到這兩個字，瓏砂立刻收起了笑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她把目光猛然轉向連桑，把臉拉近到了他們初見時的距離，琥珀色的雙眼直勾勾地看著連桑。

　　那一雙琥珀般的眼神嚴肅起來，恍若堅硬冰冷的水晶石，它們凝視過來不禁就讓連桑緊張起來。

　　“噗嗤，哈哈哈……”女孩忽然大笑起來，裸露的雙腳在空氣中快速地揚啊揚啊的。

　　“你，你笑什么？”連桑感到有些疑惑，不明白瓏砂大笑的意思，不過原本那緊張的神經卻是放松了下來。

　　“區區孤星而已嘛，我才不怕呢。我自己也是很神奇的哦。”瓏砂大笑，臉上充滿了神秘的味道。

　　她伸出了手來，手掌面朝天空伸張開來，五指微握呼呼的一聲就燃燒出了一朵紅色火焰花，“看吧，厲害不？”

　　瓏砂臉上充滿了得意，眉毛飛揚之間那手里的火焰已經燃燒得越發濃烈起來。連桑驚訝地看著瓏砂手里手的火焰，看著它在海風之中撲騰閃動，高溫將空氣燒得扭曲起來。

　　“這是火靈術？”他驚嘆了起來。

　　當初哥哥教他水靈術的時候說過，靈術就是利用自己的精神力量驅動相應的元素，變化出各種不同的形態當作武器來使用，像瓏砂這樣的就應該就是火靈術吧，因為哥哥說過海龍用水，而人類用火，只是沒想到瓏砂就會火靈術。

　　“哦，原來你們把這個叫做火靈術啊，我們滄海城的人們都把這個叫做巫祝之術。我也不知道為啥會這個，因為我是天生就會的。滄海城里的人們都說我是天神轉生呢，哈哈。”

　　“看吧，我這么厲害，怎么會怕你的孤星呢。”瓏砂說。

　　連桑對她點了點頭，答應了她。他覺得自己對瓏砂越來越親近了，因為她是跟他一樣奇怪的人，她還那么愛笑，像一顆小小太陽般美好。他在心里小聲笑著，覺得遇見瓏砂真是一件開心的事情。

　　“哈哈，這才像話嘛，我帶你去滄海城。”瓏砂一笑，從大圓石上跳了下來，水花飛濺里她拉起了連桑的手就往陸地上跑，可就在他們動起來的那一刻，就看到那一面浮在水上的鏡子映照出了一個巨大的黑色影子。

　　嘩啦啦的水流聲中，那面水鏡子驟然破碎了，水花轟然間激起，黑色怪物破水而出，那高大的身形擋住了陽光，揮出的爪子割開瓏砂原本坐著的那塊大圓石。

　　墟鬼，竟然有墟鬼沖出龍衛們的圍困來了。連桑忽然感覺一陣惶恐，沒想到那怪物居然追到這里來了，它們可是沖著他來的。

　　“墟鬼。”瓏砂那張歡快的臉變得凌厲起來了。

　　她一只手拉著連桑后退，一只手朝著那只墟鬼的方向伸展，嘴里念動了古奧森嚴的密語。一道道比之前還要強烈幾倍的火花聚集到了瓏砂伸出的手上，繼而形成一個渾圓的火球沖向了那只墟鬼。

　　轟的一聲火球穿越空氣，撞擊到墟鬼身上爆炸開來，火花混合的墟鬼的黑色肉塊四處飛濺，卻未能給給給這只墟鬼造成較大的傷害，只是留下了一個半尺深的傷口。墟鬼停頓了一下又繼續撲上來了，它怒吼了起來，漆黑色的眼眶里似乎涌出了憤怒，黑色爪子高高揚起要撕開連桑前面的瓏砂。

　　“快走。”瓏砂果斷推開了連桑，避開了墟鬼那快速的一擊，又發出一道熾熱的火球將它引開連桑的身邊。

　　“大怪物，有本事來追我啊。”連桑聽到瓏砂這樣說，她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奔跑了起來。

　　似乎是聽懂了這個人類女孩的意思，那只墟鬼真的朝著她追了上去。連桑站在浪花起伏的沙灘上，看著瓏砂快速奔跑，海風中她短紗衣撩動，看起來像極了一只努力飛翔的白色雛鳥。

　　而她身后的墟鬼的高高揚起了爪子，要殺死這個白鳥般優雅的人類女孩。

　　連桑看著瓏砂的背影愣住了，胸口里的心臟跳動的越來越快，心里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從未想過會有這么一天，有一個人會認為他很重要，為他引開危險。一直以來他作為孤星就是被大家唾棄的，可今天卻有人愿意為他而將她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還是個剛剛認識的人類女孩。

　　“瓏砂。”連桑站在那里輕輕說出了女孩的名字。終于在胸口里的心跳速度逼近了極限時刻他拔出了腿，追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追上去能做什么，他自己什么都不會，不會水靈術也不會刀劍術，更沒有搏斗的力量。可是，就是有那么一個聲音告訴他說要他追上去，他突然不再害怕了。

　　要追上去，救她。那個聲音這個對他說，她跟族人們是不一樣的，她看自己的眼神是歡喜的溫柔的，她還牽了自己的手，說不怕孤星之命要帶他去滄海城玩，看著一座座聳入云天的樓閣。

　　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救下這個女孩，他實在是太難遇見這樣對自己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