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凌趁亂一路逃到了關中城內,只是慕容泓已經下令禁城,此時城門緊閉,又有層層把守,想出去恐怕沒有那么容易。
這時,溫凌下意識地看向那名黑衣人,他雖黑布蒙面,但是仍能看見那深邃的褐色眼眸,透著一份泰山崩于前而鎮定自若的淡然。
就是這個眼神,她已經可以確認他的身份了。
之前一直在疲于奔命,她都來不及與他說話,現在他們躲在一個小巷子里,一時半會也出不去,短暫的時間還是有的。
“段隨,是你嗎?”溫凌開口問道。
男子也知道她應該猜到了,便索性扯下了面罩,未想隱瞞。
“真是你!”在看到他那俊美飄逸的側臉后,溫凌還是忍不住驚呼出聲。
段隨倒是很愜意,他直接后背往墻上一靠,唇角微揚,淡淡道,“怎么?覺得不可思議?”
“這可真不像你的作風。”溫凌撇著嘴打趣道。
她倒是從來沒想過,他會有這么好心,花這么大的代價來幫她。
“總有例外嘛。”風揚起他散落的鬢發,一如他云淡風輕的語調,看著他的俊容就好像在朦朧中看著煙中雨,總有一處讓你猜不透的地方。
“你可是中山王的心頭肉,我救你一次,將來邀功也是不虧的。”
“原來你是打著這個如意算盤呢。”溫凌也笑著說道,不過他越這樣說,溫凌反而越覺得,他應不是圖這些。
段隨望著她笑靨如花的臉龐,沒有再說什么,只有一絲錯綜復雜的情緒劃過他的眼眸。
我的盤算,只怕你將來知道,定是會恨我的。
這個時候,遠處的街道上突然涌出很多人,全都是些老弱傷患,但是那被封城而顯得肅殺的街道,一下變得混亂了起來。
段隨見狀,便急急對溫凌說道,“我只能送你到這里了,等會你一定能出去的。”
她雖然覺得段隨著急抽身而退,應是有其他目的,但是他畢竟送她至此,也是不易。
“你幫我這么多,已經很不容易了,快回去吧,不然慕容泓一定會起疑的。”
段隨點了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先走了。”
“萬事小心。”
段隨轉過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他不禁抿心自問,若是沒有其他盤算與利益,他會救她嗎?
也許,不會吧。
那些老弱殘兵已經走到了城門下,只聽守將一聲大喝,“城門已經封了,你們趕快退回去!再前進一步,小心性命不保!”
但是那些老人和小孩回頭望了望,道路再寬再空蕩,卻沒有一條是他們的歸程,他們無力地垂下了頭,站在原地沒有動。
“大家聽我一言,我們是逃兵,如果沒有出了這個城門,我們回去也是一死!還不如大家齊心協力拼一線生機,我們這么多人,一定可以沖出去的!”
這個時候,不知道是誰突然提議,殘兵們的氣勢一下就被提了起來。
大家轉念一想,段將軍已經下了命令,如果他們這些殘兵不能沖出城門,回去也是領死。
既然橫豎都是一死,為什么不為自己拼一次呢?
一名骨瘦如柴的老爺爺率先響應,那滿是風霜的滄桑面容透著視死如歸的架勢,“我們這一輩子受夠了權貴的欺壓,從不敢反抗,一直過著如豬如狗的日子,今日若是難逃一死,那也要壯烈一次,哪怕一輩子就這一次。沖出去!”
“沖出去!”
“沖出去!”
一呼則百應,對人生的不甘,對權勢的憤恨,全部化作最后的動力,讓這些最為弱勢的群體,變得從未有過的強大。
這個時候,只聽刀劍齊齊出鞘,利箭狠狠壓弦的聲音,極有秩序地在關中城樓之上響起。
溫凌這個時候也顧不得自己會暴露了,她一下從巷中沖了出來,擋在那些老人和小孩的前面。
“我是溫凌,你們要找的人是我,別傷害無辜!”她大聲朝著城樓之上的守將喊道。
守將一看見溫凌,趕緊命人收了弓箭,“凌姑娘,隨我回去見陛下吧。”
這找到溫凌,去慕容泓那里邀賞,必是大功一件啊。
“我可以跟你們走,但是你必須要放這些人出城。”溫凌不依不撓地說道,如果她回去,能還這些人自由,那至少,還是值得的。
“好,末將答應你!”
說著,守將就帶著十幾名隨從下了城樓,那迫不及待的速度,一如對功名利祿的迫切渴望。
“凌姑娘,你不介意吧?”似是對溫凌武功的忌憚,守將拿出了一捆繩子。
他對溫凌的事跡久有耳聞,自知自己未必是這驍勇善戰的女子對手,他必須要先束縛住她。
“今夜之后,我可是皇后,你們如此待我,就不怕陛下怪罪?”溫凌突然眼光一寒,威嚴著說道。
“末將覺得,陛下更在意的,應該是我把你給找回來的功勞吧。姑娘計謀深沉,身手了得,若是半路與末將周旋,我可不是你的對手。來人,給凌姑娘綁上。”
他,怎么也不能讓這到手的功勞,就輕易飛走了。
溫凌看了看身后的眾人,他們眼中對自由的渴望,看得溫凌心中深深一痛,她從頭到尾沒有反抗。
“你現在安心了,可以開城門了吧。”溫凌雙手已經被緊緊捆綁,她不禁催促守將道。
誰知,守將這時奸詐一笑,道,“這領姑娘回去,是一功;這押送逃兵回去,又是一功。姑娘覺得,我今日是不是賺大發了?”
“你!”
“你竟然言而無信!”溫凌瞪大了雙眼,怒不可遏道。
就這樣看重功名利祿,無視平民的將領,能帶給大燕百姓福祉?
“凌姑娘,你是不是覺得,這天下不止你一個聰明人啊。”只聽守將刺耳的笑聲,伴著那得意洋洋的表情,實在讓人生惡。
“這可怎么辦?回去我們難逃一死啊!”
“怎么辦啊?”
“這些大將都是小人!”
人們不禁擔憂地小聲嘟囔,對之后的命運,充滿了絕望。
溫凌回頭望去,卻發現這些殘兵之中,竟有幾個熟悉的身影,都像是并州長街上的老人。
她該想到的,五千人馬不是一個小數,募兵更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段隨只去見了高仕一面,竟就將五千人馬納入囊中,天下哪有這么容易的事。
難怪,第二天街上的老弱幼孺就不見了?
難怪,她趕到并州長街的時候,段隨那么緊張地催她回關中?
她本愿只招募有心為國出力之人,絕不通過任何強行的手段,逼迫百姓參軍。可是段隨竟與高仕那樣的人串通一氣,將這些花甲老人和瘦弱孩童往沙場死路上逼。
段隨啊段隨,你到底還是瞞了我!
年少的時候,她就覺得他這個人太過精明,是不會與人交心的。除了他自己的利益,其他人,他都不會去考慮一分一毫。
一想到這,溫凌猛地用身子撞向一名守衛,幾乎是同時,用手指抽出袖中的金簪,用力地劃著繩子。
她要為這些可憐的人們,做些什么!
一見守衛倒下,那些老人和小孩全部一擁而上,沖向守城的將士們,與他們扭打在一起。
但是,與身經百戰的守衛們一比,手無寸鐵的他們根本毫無勝算可言。
那些冰冷的刀劍無情地抹過他們的脖子,很多人都倒了下去。
那鮮紅的血,漫天遍野,模糊了溫凌的雙眼。
刀劍本是戰場抗外敵所用,但是他們卻用來對付平民百姓。
她心如刀絞,痛苦地閉上了眼,忿忿一用力,繩子也在此時斷開。
“開城門!”她一下沖了過來,將簪子橫在為首守將的脖子上,聲音是不容反抗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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