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一旁閱人無數(shù)的高蓋,此時也看不出慕容沖是真心器重宿勤崇還是為了籠絡(luò)人心而做出的假象。
“王爺。”宿勤崇一時受寵若驚,不知道說什么好。
“宿將軍,你只管好好守住洛陽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要撤軍離開洛陽!”
那威嚴,就如洛陽的城墻,堅固如鐵。
以至于宿勤崇根本來不及思考慕容沖的言外之意,已經(jīng)在他的王者之風(fēng)下臣服,鬼使神差地堅定應(yīng)道。
“臣,定會守住洛陽!”
慕容沖說不管發(fā)生什么的時候,高蓋和高如卿齊齊望向他,心中突然明朗了起來。
他根本不需要宿勤崇有任何謀逆慕容岳的做法,一來他并不能完全信任一個叛主之將,二來舊主舊臣相見,難免生出什么事端。只要宿勤崇的重兵不離開洛陽,那就已經(jīng)成功瓦解了慕容岳一半的兵力。
原來,他早就決定了這一步棋。
高如卿不禁猜測,是在攻打洛陽之前,你就已經(jīng)決定了嗎?
為什么會支持自己攻打洛陽的做法,原來除了樹立威望之外,更是為了分散慕容岳的勢力。
本以為形勢是走一步看一步,只是沒想到,你已經(jīng)提前布好了棋局。
“另外,若本王要折返關(guān)中,韓延就會留下來作為你的軍師,為你出謀劃策,以應(yīng)秦軍。”
高蓋心中嘆道,這留下韓延,還是為了監(jiān)視宿勤崇的一舉一動。
不過作為王者,這種謹慎,卻是有必要的。
宿勤崇不悅地看了韓延一眼,剛才他的咄咄逼人,讓他很不舒服。
但慕容沖已經(jīng)開了口,他也不好說什么。畢竟,就連他自己也不覺得,慕容沖對他的信任,已經(jīng)達到了可以將重兵交托的地步。
似是怕宿勤崇想多,慕容沖繼續(xù)說道,“你別看韓延年紀(jì)輕輕,卻有天下奇佐之才,你們一個驍勇善戰(zhàn),一個錦囊妙計,洛陽有你們,本王放心。”
轉(zhuǎn)而,他又看向韓延,“韓延,宿將軍不管怎么說都是前輩老將,以后你要跟著宿將軍多配合,說話做事萬不得亂了尊卑。”
似是看出了宿勤崇的不悅,慕容沖冷著臉訓(xùn)韓延道,給了宿勤崇一個高高的臺階。
韓延也是聰明人,趕緊對宿勤崇作揖賠罪,“宿將軍,剛才韓某心急,說話多有得罪,還望將軍不要放在心上。”
宿勤崇是個上陣殺敵的將軍,不比文臣,不打口頭仗,沒那么多錙銖必較的規(guī)矩,看到韓延真心賠罪,反而渾身不自在了,只擺了擺手道,“罷了,罷了,我宿勤崇也不是那種斤斤計較的人。”
“果真是大將之風(fēng)。”慕容沖滿意地看了看韓延和宿勤崇,而后沉聲道,“洛陽,就要靠二位了!”
“拿筆來!”
“本王要親筆向安豐王說明洛陽戰(zhàn)事,請兵五萬,事不宜遲!”
高如卿幾乎可以不用猜想慕容岳的決定,洛陽和鄭州已經(jīng)被燕軍占據(jù)了,兩座城池的誘惑,讓他不可能不派兵支援。
就算他想除去慕容沖,也不會拿他麾下的四萬兵馬做陪葬。
同樣是借兵,在攻打洛陽之前,和攻下洛陽之后,慕容岳一定是截然不同的決定。
而慕容沖,一定很清楚這一點。
拿結(jié)果做要挾的人,總是占著上風(fēng)。
只是高如卿仍有一絲疑慮,若宿勤崇的勢力獨大,怎么就能難保他不想自樹旗幟,另立為主呢?
慕容沖到底是哪里來的信心,單憑一個韓延,就能穩(wěn)住洛陽局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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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八百里加急,已經(jīng)命人送往關(guān)中了。
慕容沖屏退眾人后,又單獨來到了高蓋的住處。
因為不知道秦軍會不會打來,不僅是士兵嚴陣以待,就連大將也不敢松懈,最多稍稍打個盹。
而高蓋,更是連打盹都沒有,似是料到會有訪客。
一如看到慕容沖的到來,他并不意外的神色,足以解釋一切,到底是老謀深算的兩代之臣。
“王爺,請坐。”高蓋恭敬地拉開了椅凳,將臨時燒的水倒上,“這戰(zhàn)事未定,也就只有簡陋的一些水了,還望王爺莫嫌棄。”
慕容沖半舉著杯,望著那杯中的水,深邃的目光透過水紋,與清冷的月色凝成一道寒光,在如利劍般英偉的深眉下,緊緊打起褶皺。
“若是窘境,半杯水都是奢侈,此時將軍不必在意這些。”
但是他一直并未喝下這水,和溫凌在秦國那舉步維艱的日子里,讓他對飲食起了極大的戒心。
高蓋望著慕容沖愁眉不展的樣子,不住勸道,“王爺也不必太過憂心,洛陽已在我軍把守之下,王爺麾下有能人異士如云,韓延將軍神機妙算,宿勤崇將軍一夫當(dāng)關(guān)。只要等到援軍,就算張蠔再殺個回馬槍,也會吃個大敗仗,落落而歸。”
高蓋此時有意提到宿勤崇,一來是替宿勤崇表忠心,二來也是為和宿勤崇同樣尷尬身份的自己明心志。
雖然他知道,慕容沖對他的信任,應(yīng)多于宿勤崇。
不然,他也不會此時單獨來他這里。
“你可知,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援軍。”慕容沖嘆了口氣道。
“王爺是擔(dān)心安豐王不派軍來支援?”高蓋問道。
慕容沖搖了搖頭,似是非是,似也非也,讓如高蓋般老奸巨猾的人也猜不透他此時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凡事,都要做到最壞的打算。”
高蓋不解地望向慕容沖,一如不解他這句話的意思。他,似乎并不像是擔(dān)心關(guān)中不會派兵,而是有另外的打算。
有一種想法,在他心中沉淀,卻未敢輕易開口。
他大概猜到了他今日前來,必是有所相求。
那倒不如,由他先開口,主動相助。
高蓋想了一會,突然俯身,雙手抱拳朝著慕容沖定定說道,“王爺,若是有事相托于高蓋,老臣必定竭盡全力而為。”
“高將軍,先請坐。”慕容沖聽到高蓋如此說,很是動容,先扶起高蓋,只是有一抹精芒掩藏在那動容之下,是仔細的打量,小心的斟酌。
“你我,也算是多年之交了,對你,我信得過。”那真切的目光從一個王者的眸中流露,就好像一縷春風(fēng),漫過臣子枯竭而忐忑的心海,而后,奇花芳華,妖嬈天下。
一句信任,說在平常人嘴里,可能只是一句不痛不癢的話,但當(dāng)一個要逐鹿天下的王爺說出來的時候,那就帶有一字千金的重量,許的是官爵富貴,一世榮華。
這個時候,高蓋內(nèi)心是有觸動的,到底是舊主,他也做不到不念舊情。
他再次俯身,只是這次雙膝跪地,“王爺?shù)男湃危呱w實在有愧。當(dāng)年高蓋有負王爺之托,未求得安豐王出兵支援鄴城,反而在他營亦步亦趨。老臣,自責(zé)多年,仍不能釋懷。”
這份內(nèi)疚,慕容沖是看在了眼里。
他擺了擺手,上前扶起高蓋,目光如常,未有計較,只道,“過去如斯,在那樣的情形下,你有你的無奈。這么些年,你暗地里向我透露關(guān)中的信息,也算是將功補過了。”
“承蒙王爺大量,高蓋定鞍前馬后,效犬馬之勞。”
話雖如此說,但他并不知道慕容沖現(xiàn)在的不計較是否只是一時,就如他不確定當(dāng)天下太平之時,他的功勛賞賜是否只是一瞬。
伴君如伴虎,想圖得一生權(quán)勢,必須把籌碼握在自己手里。
慕容沖心中暗暗冷笑,論忠心,怎么排也排不到高蓋。他知道,現(xiàn)在他可以順理成章地說出自己的要求,而高蓋也應(yīng)會滿口允諾。只是,他有所求,而他,也非莫名慷慨。
就看,一場交易,籌碼是否對等了。
“高將軍,我聽說并州還有你的兩萬兵馬。”慕容沖看著高蓋,先試探著說道。
高蓋心中一驚,世人都知道并州在他兒子高仕的管轄之內(nèi),這慕容沖知道并不奇怪。但是這他暗自招攬的兩萬兵馬,就連慕容岳也不知道,慕容沖是如何得知的?
當(dāng)他跟慕容沖接觸得越來越多的時候,他就越來越發(fā)現(xiàn)他的深不可測。
既然慕容沖對他的勢力了如指掌,他也不好隱瞞,“不瞞王爺,并州確有我的兩萬兵馬,交由我兒高仕統(tǒng)領(lǐng),是我的全部人馬。”
慕容沖微微點了點頭,關(guān)于這點,高蓋并沒有說謊。
現(xiàn)在要他的兩萬兵馬,就等于讓他賭上了全部家當(dāng)。
此時,兩人都已心知肚明,卻都心照不宣。
“你已經(jīng)知道,本王的下一步棋了?”
高蓋愣了愣,似是在做最后的思索,而后道,“高蓋愚昧,不能洞悉王爺?shù)南葯C。”
“不過只要王爺一聲令下,高蓋與部下兩萬兵馬,必當(dāng)誓死追隨。”
慕容沖唇邊默默綻開一朵妖冶的花,以鬼魅之姿,將踏盡天下。
高蓋的回答,可謂滴水不漏。
只是,眼中的精明卻暴露了他的心機。
話說得漂亮的人,大多都有所求。
“高將軍當(dāng)真是本王股肱之臣,是大燕難得良將,一旦燕國復(fù)辟,天下安定,本王必定論功行賞,絕不會虧待了高將軍。”慕容沖冠冕堂皇地說道,而后又微微挑了挑眉,接著問道,“你,可有什么心愿?”
高蓋一直在等慕容沖如此問,但當(dāng)話到了嘴邊,他還是有那么一絲猶豫。
慕容沖似是看出了他的顧忌,長袖一揮,大氣道,“有何心愿,盡管說來,本王一定應(yīng)允。”
高蓋這才一鼓作氣地說道,“若王爺他日霸業(yè)得成,望王爺立卿兒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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