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公交雜記

　　從站在車站的那一刻起，就要處處小心，時時警惕。看似風(fēng)輕云淡的車站里，其實都暗暗藏著一種別開生面的公交之戰(zhàn)，就在眾人看見盼望的那輛車緩緩開進車站的那一刻，一切都開始了。

　　公交車特有的喇叭聲，像是一種霸道的宣戰(zhàn)，只許我擠人，不許人當(dāng)我。遠遠看去，龐大的車身靈活躲開前面的轎車、貨車、三輪車、自行車等等障礙，在馬路上即時上演一出超車大賽，然后伴隨著一聲尖嘯似的剎車聲，一輛公交車終于停進站前，頗像殺敵過罷凱旋而歸的戰(zhàn)士。人們自然也不冷漠，車還沒停穩(wěn)，門還沒開，眾人早已急不可待以致蜂擁而上，又高又窄的車門如同漏斗一般，把一波一波一堆一堆的人群從車站離漏走。

　　上車如上戰(zhàn)場，困難重重，局勢變化莫測，停下車來的公交司機這時也個個是火眼金睛，一米開外就能分辨出你投入的是一塊還是一毛，如是一元，則敦促你“請向后門移動”，但若一毛，則責(zé)令速速下車，絕不留情。經(jīng)過數(shù)輪廝殺，幾經(jīng)跌宕，裝滿了人拉滿了貨的公交車終于關(guān)上車門，一加油門，迅速遁入無邊的公路之中，喘著難聞的粗氣，一溜消失在車流中。

　　好不容易上了車，以為大吉大利了，可不曾想車上的狀況更是窘態(tài)百出防不勝防。能爭先上車搶到個座位固然完美，但事實上大多數(shù)人是搶不到座位的，一雙雙狡黠的目光在混沌中尋尋覓覓，甚至鬼鬼祟祟，然而看似碩大的車廂卻早已被人影填滿，只余下滿車的濁氣和不時的斑駁。這使得人與人之間，真是心心相印手足相交，只不過無奈味道有些離譜，氣氛有些焦灼，白熱化的車廂，就是拉鋸中的戰(zhàn)場。車里面最能忘我于世間之外的便是司機了，只見得悠悠然恍恍惚手影來回，兩腳相沖，車子時快時慢，時穩(wěn)時顛，兩耳不聽車內(nèi)事，雙鼻不聞身后風(fēng)，頗像一位駕馭著戰(zhàn)馬的騎士。有的司機就不行了，沒有到這種境界，頻頻插足車內(nèi)繁務(wù)，無論到站有人下否，還是過站有人問否，該停不停，偏要讓人喊話，搞得像是民國時的黃包車一樣；更有的司機，看不到世事滄桑，看不見車重繁忙，一味讓人往后門移動，一味讓人在前門上車，似乎乘客多多益善，好像后門之地?zé)o窮，人上夠了，一腳油門飛出去，不是開出去，車上便又人仰馬翻之況，滿車乘客無不人神俱驚。

　　有的公交車，開起來就不只是車了，往往因司機而定，司機有多大的心，車就能開得多快，要是給他換顆宇航員的心臟，料到能把一車人拉到火星上去。還有的車，總是和乘客過不去，好像乘客欠了錢似的，每每下車，總不痛快，總是左腳下車，右腳就被卡到車門里，或者人下去了，包卻被擠到急忙關(guān)閉的車門里拉到了下一站，怪不得公交司機拾金不昧的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