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封卡嘰布色信封,封面娟秀著一朵洋紅色帶刺的玫瑰,背面火漆封緘。我撕開了火漆,從里面抖落出一張白色的單行線信箋,紙上寫道,柳先生,今晚八點在小樓南,你最好過來。
落筆處是一雙紅唇印。我知道來者何人,沒有誰能比得上她性感的嘴唇,她長得很小女人,空氣劉海映襯著內扣的棕色波波卷發,看起來特別可口誘人,尤其那雙圓溜溜的同樣棕色的眼眸。穿著上充滿了韻律十足的風情萬種,她身材高挑,常常穿著薄薄的波西米亞長裙會見他人,我不過是她其中的一個男性朋友。她能把與各個男人的關系處理得妥當合理,傾心于她的男人可真不少。自從伊娜之去世之后,那段痛苦的日子里她時常陪在我身邊,令我的身體免遭酒精的毒害,也使我能夠減輕內心的懺愧之情。我們的關系保持得很平衡。
伊娜之離世的第五年夏天,我們旅行到了一個叫雷他斟的小城市,夜宿一家基于季的小旅社,也許是當地的酒純度太高,也許那晚的星空絢爛無比,也許發自肺腑的歡聲笑語,當晚兩人情投意合地干柴烈火燃燒了一把,而后變得越發嚴重,不單單是指我跟繆栗夜夜笙歌的情事,還包括我的失眠癥。我臂彎里躺著裸露的繆栗,她身上的味道清香,發出輕微的鼻息,而我腦子里充斥著滿是傷痕血跡的伊娜之。我睜著眼睛沉默地抽著煙。我得告訴懷里的姑娘,抱歉,留點時間我清理下自己。
而繆栗在我熟睡的某個夜里悄然地離開了雷他斟,隔了將近一個月我才收到她的消息,信箋里面沒有提到不告而別的原因,有幾張在新都特海邊的照片,和幾句簡短的問候,在末尾似是而非地問我,當她離開時,有沒有感到難過,后面繼續寫道,開玩笑的,別當真了。
我邊讀著她的信邊淚流滿面,我們不像朋友,不像親人,不像情人,她是我生命里很與眾不同的不可或缺。這樣的結論始終無法直面而言。
之后的一個月,我獨自一人按著計劃到了卡石市。在濃濃晨霧的清晨她披著滿頭露水竟然回到我身邊,她神色憔悴,問候了一聲,柳先生。她話里有些哽咽,我抱著她,吻著她,仿佛回到了雷他斟小旅社的春宵一夜。之后,我們和著抽了一根煙。
她大概是在新都特學會抽煙。我也是那時又能漸漸入睡了。
我再次閱讀了信箋,字跡如她,可她從來不會用這般語調說話。
我疊好重新放回信封,拿膠水粘好火漆,粗心一看就像沒拆封過一般。做好這些時,電話進來了,是青水的聲音,“你在哪呢,我查了航班。”
“在辦公室,”我說,“有什么事嗎?”
“嗯,關于昨晚的事,”他清了清嗓子,“我只告訴你名字,這不大海撈針嗎。”
“找人的本事可不能指望雇主提供信息,真要這樣,像我這種人可以一邊涼快待著去。”我說,“你愿意說些,我挺樂意,這能縮短范圍節省時間。”
他說,“你知道嗎,我從窗外能瞅見你家楊樹上站著的麻雀。”
“是嗎,”我說,“那麻雀可煩得很。”
“那行。”青水掛了電話。
我看了看一旁的信封,感到莫以名狀的不安,拿起手機給繆栗打過去電話,對方顯示忙音。我又拆開了信封,點燃了一根煙,逐字逐句地閱讀。
我第一次遇見繆栗是伊娜之遇難前三年的事情。在夏天的一次寫實主義的畫廊展覽上,她癡迷地看著一副男子**圖,像一個虔誠的崇拜者。我一不注意擦肩碰了她一下,冒冒失失地闖進了她的世界。她那般雍容爾雅,淺露著微笑。我抬頭看著掛在墻壁上巨幅的**,似乎某個畫家清晨闖入我曾經住在革哲市的別墅,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到我的臥室,一覽無余地將我描繪到畫布之中,背景是別墅后庭十畝草坪隔著寬聶大河的摩天大樓,幾棟革哲市的標志性建筑物,我曾在那里度過很長一段極其奢靡的日子,對此了如指掌,伊娜之遇害后,我離開了革哲市,那里不在屬于我。我問,“你是這幅畫的作者?”
她扭頭看了一下我又再看一眼畫作,不可思議的神情,“你真像這幅畫里的人。我夢里曾多次夢見這個男人,憑著記憶畫了下來。”她臉色羞紅,目視著我,“去得索隆居喝杯咖啡怎么樣。”
“當然很好,”我說,“只怕我女朋友會吃醋。”
“是嗎,要是平時有女性朋友約你出去,是不是都得看作私通,約你出去的女人都是挖人墻角?你害怕你女朋友嗎。”
“這倒不是。”我尷尬報以一笑,“我女朋友不是小家子氣的女人。”
“那你為何要拿她當擋箭牌。這可真不地道。”
她直言不諱,“看來下次有機會再說吧。”她走向了總臺,跟總經理談論。
我跟了過去,對展覽的總經理說道,“我想買下這幅畫。”
“可是畫家本人剛決定這幅畫絕不出賣,實在不好意思。”總經理謙遜地說道,他擺了擺手,難為情地看著我。
“這畫的人分明是我,我愿意出十倍的價格買下,當作一個禮物送給畫家本人,這位典雅的女士。”
“出手這般闊綽,你的女朋友不會吃醋。”繆栗說。
“這真不會,”伊娜之從背后摟住了我的腰,她剛從另一幅畫轉移過來,她們握了握手“你看起來真是優美極了,真高興見到你。”
我摟著伊娜之,“我想買下這幅畫。”
她順著我所指的方向,虛張著嘴,“這不就是你嗎,川子。”
“仔細看看,畫里的人畢竟是另外一個人。”繆栗說,
伊娜之走近了畫框,認真地端視著,手指游離在畫作上,“怎么能說是另外一個人。”她背對著我們,纖細的身子骨仿佛在顫抖,“這絕對是你,你無法否認你身上那隱秘的痣,就在這特殊的部位,那形狀和大小。”
“我和柳先生從未謀面,”繆栗說著,語調有點亂了節奏,“我得解釋,這聽起來可能有些荒謬,但這幅畫作創作靈感的確來源于此,我這幾年一直重復地夢見畫中的這個男人,我不知道的確存在著真人。”
伊娜之轉身過來,雙手背在身后,“我們是多么有緣分。”
“如果我想請你的男朋友單獨出去喝一杯咖啡,你不會因此而吃醋?”
“那時他的托詞,實則他愿意得很。”伊娜之說,“他要喜歡我自然不攔。”
“有你怎么端莊的女朋友,是誰都無暇拈花惹草。”
繆栗笑了笑,伊娜之跟著笑出了聲。
笑聲清晰地回蕩在我的耳邊,我撥通了繆栗的電話,電話很快接通了又不作聲響,然后不到一分鐘就掛斷了,很快一個陌生電話再次接進來,是一個粗狂的男人聲音,“柳渡川吧?你放聰明點,否則這女人可遭罪了。”
“你想要我怎么做,”
“你很識趣,”對方有條不紊,“你最好乖乖地待在定春城,按著時間點到小樓南,你會有一頓不錯的晚宴,否則你吃不了兜著走。”
“我偏不呢。”
“那只能怪我刀子口不長眼,這美人坯子的小臉蛋,我老大可心疼得很。”
“告訴你老大,沒有人可以要挾得了我。”
對方放下了聽筒,隔了差不多五分鐘,一個低沉的磁性嗓音說著,“你應該想知道誰殺死了伊娜之。”
“你現在在天玄酒店78層1號房,”
那五分鐘足夠我動用資源查到電話所在地。
“你是個了不起的家伙,”他繼續說,“我真是自作多情了。”
“也許我們可以用另一種方式。”我說,
電話該死地掛斷了,我撥過去時顯示不在**區,撥打繆栗的手機,所撥打的號碼已關機。半個小時,我到了國貿中心的天玄酒店,**總臺處查到78001號總統套房已退訂,他們用繆栗的身份證開的房間。手機在口袋里振動,電話正是這時打了進來,低沉的聲音響在我的耳邊,“歡迎觀臨78001號房。”
整個定春城只有天玄酒店有78001號房。我轉身跟**總臺說,“我是第一天來上班的清潔員,請問哪里可以換工作服。”
“是嗎?”**總臺那個扎著馬尾短辮子的女人動手查了查電腦,“真抱歉,我們酒店沒有缺清潔員工。”
“那是肯定的,”我說,“你記得那個胖胖的長著雀斑的老婦女嗎,她是我母親的妹妹,我大姨。她腿腳不太方便,我今個來替代。”酒店里無處不見這般清潔婦女。
她疑惑地打量著我,嘴角輕蔑地抿成一條線,拉垂著。我繼續瞎扯,“她競給你們添麻煩。不過我來了就好了。”
“哦,她的確如此,我有時不得已對她大發雷霆,”她點點頭,“清潔員工區在一區里側的小房子10059。”
“謝謝。”我微笑。
“下午一起喝杯如何。”
“我很愿意,要是我能盡快干完活。”我急不可耐地離開**總臺,她的話讓我越來越反胃。
我喬裝打扮成了清潔員工,有個婦女清潔員工告訴我,78001號的房間的鑰匙只有兩把,住在里面的男人自己有一把,還有一把在總經理處,每次打掃78001號房都由特定的人進行。我的計劃可能失策了。我站在78001號房前按了按門鈴,對著門喊道我來打掃衛生的。等了近八分鐘,門開了三分之一,一個彪形大漢堵在門口,面相野蠻,像掃描機般上下掃視我,“進來吧。”
他幾乎擋住了我的視線,我旁觀斜看著78001號房的高貴奢華,裝潢家具高檔一流,琉璃波光漾影。落地窗邊站著一個身形健碩的男人,他背對著大家,這里誰都不能傷害得了他,“難道你說換一種方式就是現在這種小丑似?”
“拿著個女人去邀請別人就認為很漂亮?”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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