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暗之旅

　　千璽將以殤劍和薰落子收集起來，破碎的肢體變成了草葉的碎片，斷裂的邊緣呈現出褐色，它們正走向一株植物最后的旅程，直至全部枯萎、粉碎成末。

　　薰落子散盡了身為一株香草全部的香氣，這味道香甜到了妖異的地步，隨著氣流飄散到遠方，遠在蒼梧之野的飛禽走獸嗅到，群起哀鳴。

　　赤金羽不可能不知道薰落子已經死了。

　　千璽握緊手中的赤色骨杖，她躍下的高臺之上依然寂靜無聲。

　　對面的男人靜靜的矗立著，身側的佩劍卻不安的抖動著。

　　千璽已經激起了無鸞的戰欲。

　　“我原本是星海中安安分分的冰雪司使，卻突然被逐出了神域！千璽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但后來到了人間，竟覺得這些青山秀水也讓我歡喜。”千璽道，她細細端詳著骨杖的一段，然后換到另一端。

　　“你若留戀神域，我們就一同回去！”晗明覬覦的還是千璽的力量。他看著對面的女子，她說話的樣子像一只癲狂的貓咪，難以隱匿的野性通過摩擦著的利爪暴露無遺。

　　“你去過幽冥道嗎？”千璽繼續說著，“兩年前，我去過那里，我從星海墜落，從未想到竟然會出現在那里！”她由記憶引起的厭惡感引得胃中一陣翻涌，更不堪回首的卻是自己曾經染指的殺戮和鮮血。

　　千璽曾經疑惑過，她被神域所驅逐只因為被窺見了本性之中的暴戾嘛？莫非她生來就是注定要墮落在妖魔之間的！

　　千璽的眼睛變成了紅色，她分不清是自己失去了記憶，還是刻意忘記了。只不過才兩年，恍如昨天一般。

　　那些在幽冥道中裸露著傷口與她擦肩而過的妖魔，都有一雙這樣的眼睛。在那個除了鬼火之外一片漆黑的地方，黑暗中的欲望沒有遮掩。他們都是行尸走肉，通向魔窟或者地獄，都沒有任何希望。

　　千璽自從靠近無涯城時所益發強烈的恐懼和不安，全是對這段往日暗無天日的時光的抗拒。

　　她心中仍存有一份天神的尊嚴，她生而天賦神力，使命便是在圣潔高寒之處庇佑天地。

　　不過晗明回味著幽冥道的景象，他深入過魔域想要奪取無邪的魔尊之位，但沒有成功。他從沒有過千璽這樣的感覺。

　　魔域的另一個名字叫做彼岸，是此岸遙望的曙光。

　　“原來你參與了叛襲之戰！”晗明驚嘆道。這根屠鬼權杖是和火靈珠一起消失在幽冥道的寶物之一。無邪的副使瓊野策劃了一場叛亂，只可惜同樣失敗了。晗明趕到的時候魔域已經大門緊閉，在幽冥道上卻余戰未退，妖魔鬼混戰成一團，爭奪著瓊野竊取的無邪的寶物。

　　那時候千璽殺了兔妖，意外拿到了這根骨杖，涉獵鮮血的快樂感覺突然間侵蝕了她的意志，一路上跌跌撞撞，不知不覺間早已尸橫遍野。她現在也不清楚，自己為何成了這樣的魔鬼，慘死在她手上的又有多少性命。

　　千璽恍惚著低頭看見自己的腳邊爬滿了鬼，他們剛剛還簇擁著百木燮逃走，為何突然間拜在自己的腳下？

　　“為什么拜我！”千璽既驚慌又憤怒，隨手揮舞了一下骨杖，指向的鬼便魂飛魄散了。

　　爬在底下的惡鬼們凄慘的哭著，顫栗卻不敢離去。

　　“鬼王饒命！”他們一同哭喊著。

　　“屠鬼權杖對世間亡靈皆有操縱之權，你拿在手中他們便臣服于你，連閻羅都能聽你差遣。這是萬年以前無邪從地獄里帶回的寶物！”晗明透過千璽逃避的眼睛看透了她的欲望，她是和他一樣的存在，與天神不同，與妖魔亦不同。

　　如果千璽能夠為晗明所用，那她便不只是一件能夠抗衡火靈珠的兵器，他們可以做征途路上最完美的搭檔。

　　“我們是一樣的，我們憎恨同樣的一個地方！”晗明指的是神域，不過他也說不清楚為何憎恨那里，他明明有著戰神的能力卻只能用來迎接太陽的曙光！他每天等的只是黎明之前的第一道光，萬年、千萬年，從來不曾變過！

　　“我和你不一樣！我不想殺任何人，也不想要權力！”

　　“你厭惡殺戮？可是你明明已經滿手鮮血！你厭惡權力？可就是權力將你驅逐的，只有權力才能決定你該待在哪里！”他還從未說服過任何人去理解他所做的事情，他所遇到的一切只有阻礙與不阻礙之分，對于那些阻擋著他的一切，他會盡全力鏟除掉。

　　他未曾留意到自己從來都是獨自一個，孤獨對他來說是毫無意義的事情，直到擁有玄冰之心的千璽出現，他才發現他那么迫切的需要一個同伴，他已經有無鸞這樣完美無瑕的兵器了。

　　“只要你試一下，你就會理解我想要的快樂是多么誘人！”

　　千璽看到了真實的貪婪的魔鬼，在晗明沉浸在迷離之中的時候她醒了過來，眼中的紅色褪去了。

　　她再次看清匍匐的鬼與站立的魔，她沒有他說的欲望，千真萬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