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30

　　司機開車送小彤回家，白如山也坐在車里一起送著，小彤漸漸的恢復過來，她現在在想著自己剛才為什么會神情恍惚起來，可她當然是想不明白的，她的睿智在那一刻短暫的消失了。一路上除了偶爾回答幾句白如山的話以外，她不在多說話了。小彤覺得她自己要完了，她想見一個人了，想見云哥了。

　　等著車子到了弄堂口，小彤趕緊打開車門要下車，這時白如山卻拉住了她的胳膊，白如山拉她胳膊的時候，小彤的身體一顫，然后她輕輕的掙開了他的手。白如山笑著說著：“怎么能讓你自己開車門，等著我給你開。”小彤身體背對著白如山看都沒看他一眼，白如山卻依舊笑的很開心。

　　白如山打開車門，小彤趕緊下車，沒成想白如山堵在車門口小彤便撞上了他，小彤更加的想趕緊走開了，白如山也不在說話只是對著小彤的背影笑著，等著小彤被漆黑的弄堂包圍，他看不到她的時候，才上車離開了。

　　小彤昏昏沉沉的，這一排排擁擠的弄堂也是昏昏沉沉的，將要睡著的樣子。連拐角的墻燈也是亮的不夠勁了。她只想趕緊回到屋子里，所以就低著頭快速的走著，所以當她撞在云卿身上的時候，她才發現她撞了人，撞得還是云卿，其實云卿已經在這里等著她好長時間了，而且他也看到了白如山。他是想做著最后一次告別，最后一次努力。

　　小彤撞到云卿身上，驚訝的叫了一聲，她抬頭看著撞到的人，原來是她的云哥。而分辨出這個人是云卿的時候，小彤的心里突然一陣酸，然后就冒出一個念頭：“云哥要結婚了！”她的眼淚突然又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了。這么一刻她卻想緊緊的抱著云卿，但她卻不敢抱，她就流著淚看著云卿。

　　云卿看著小彤的樣子，他是怎么能不傷心呢，想了想胳膊伸縮了幾次，于是他大膽的緊緊的抱住了小彤，小彤也不反抗的讓云卿擁抱著，第一次擁抱也可能是最后一次擁抱。就這樣相擁抱著，沒有人說話，因為誰也不想打破這片刻的溫柔。被云卿的溫柔相擁著，小彤更加的感動了，她就伏在云卿懷里小聲的啜泣著，她不知為何而哭，卻見著云卿就想哭，而且越哭越厲害。

　　擁抱了很久，可能有一輩子那么久，云卿才慢慢的松開了自己的手。后知后覺的小彤才發現她是不應該擁抱云哥的，因為云卿要和別人結婚了。可小彤是永遠接受不了。

　　小彤很快極力平靜著心情，兩只微微泛紅的眼睛，還是證明她剛剛哭過，可夜色很沉，云卿看不那么清楚的。小彤朝后面撤了撤身子離云卿有了一點距離了，她笑著說著：“見著云哥又哭了，實在是不好意思了。”

　　云卿剛才的勇氣也瞬間消失了，他看著小彤，木木的站著，也是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是好了。他問著：“今天過的可還舒服？”他覺得不妥還是問了他最關心的事：“彤妹我一直在這等著你！你為什么一見到我又哭，難道白先生欺負你了嗎？”

　　“白先生沒有欺負我，誰都沒有欺負我。”她平靜的說著，然后又在心里對著云卿說著：“難道你不知道我為什么要哭嗎？”因為她不知道她該對云卿說什么了，她低著頭然后又抬著頭，正好她的眼神碰到了云卿的眼神，看不清眼神，但她還是迅速低下了頭。說著：“云哥你怎么在下面等著，不進屋子里去？”就算在想怎么表達感情，也還是不能在表達了。

　　“彤妹我就是想來看看你的，就是想看看你。”云卿哀傷著：“我就是擔心你，擔心你別被人欺負了，看著你挺好的，我就放心了，真的放心了。”

　　“沒人欺負我的，我只是精神不太好。”小彤抬頭看著云卿前襟被她哭濕的那塊地方，然后她伸手撫摸著，等著她反應過來不能這么做想把手抽回來的時候，云卿已經抓住她的手了，小彤掙了幾下沒有掙開，她也不想反抗了，便這樣被云卿攥著了。

　　云卿把小彤的手按在她哭濕的地方，正好接近他心臟的地方。云卿說著：“彤妹我們真的沒有可能在一起了嗎？真的沒有可能了嗎？”云卿把小彤的手按了更緊一些，他動著嘴唇，說出了他今天最想要說的話：“彤妹你嫁給我吧，嫁給我做妾吧。不管是妻還是妾，你知道我是會好好待你的。”

　　云卿的話剛說完，小彤立刻就把手從云卿身上給抽回來了，她說著語氣有些加重了：“不會的，我是不會答應，我無論如何是不會答應的。”她又說著：“我是不會同意做妾的。”

　　云卿的神情再次暗淡下來了，他又不知該如何是好了，他就站著看著小彤，他的手動著卻再也不敢牽起小彤了，他的眼神也漸漸的離開小彤了。

　　小彤說完后才發現她這樣說實在太傷害云卿了，她輕聲的喊著：“云哥。”云卿聽到小彤叫他，他立刻把目光轉到小彤身上，靜靜的等待點什么。小彤搖著頭眼淚再次流出來了，她帶著哭腔說著：“云哥，對不起！云哥，對不起！我是想和你結婚，我是想和你結婚的！”小彤哭的越發厲害了，這時她不再是臺上帶著髯口的‘男人’了，她是一個真真切切的柔弱女子。小彤說著：“我要嫁給你，但我不要做你的妾，我不要讓別人和我一起分享你，你是我自個的。如果不是這樣，我寧愿不嫁給你。”

　　云卿聽著眼圈也紅了，沒有什么比這更加的痛苦了，他想再次擁抱著小彤，可他已經沒有勇氣了。他看著小彤努力的用著平靜的語氣其實是顫抖的語氣說著：“我知道，我早就應該想到，我早就應該想到的，這不能怪你，都怪我！都怪我！”

　　“云哥，我不能答應你，但你知道我心里面也是只有你一個人！”小彤低著頭說著，眼淚如泉涌，仔細聽似乎都能聽到眼淚滴在水門汀上的聲音。小彤的身形更加的柔弱了，她已經迷迷糊糊好久了，可她一般不是這么脆弱的，也只有在云卿面前她才不在假裝堅強。

　　小彤哭著，她想起了她的爹爹，那個為還賭債把她賣了的爹爹，他想著她的命運是永遠的都要這樣嗎，永遠的沒有選擇權，永遠的被拋棄。小彤哭的恍恍惚惚，她的眼睛已經不是泛紅而是微微的腫了起來，但很快，她就又抑制住不在哭了，她又極力的恢復著狀態，但是說話聲還是可以聽出來她剛剛才流過淚。

　　云卿也沒有其他多余的動作，他就這樣站著看著小彤。弄堂的過道墻上的燈給著奄奄一息的感覺，朦朧的光芒將他倆給包圍著，看不清對方了。他們中間隔著一輩子的夜色，各自陷在各自的黑暗夜色里，彼此越來越遠，直到永遠，直到永遠再也看不到對方了。

　　終于，云卿淡淡的笑著，他不知道為何要笑，他又說著：“彤妹，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就開心了。”云卿的笑實在是勉強的很，可他是不能像小彤一樣的哭的。他繼續說著：“彤妹，咱們倆雖不能結婚了，但咱們還是可以當師兄妹長久來往，你還是我的彤妹，我還是你的云哥。”云卿說著，那往事卻一幕幕的在他腦海中翻滾，他如何能接受的了，他如何能平淡對待以后呢？

　　“我們真的是要分開了！”小彤低著頭說著，聲音是冷的，聽者更覺的是冷。小彤抬起頭說著：“云哥我們把話說坦白吧，我們倆還是徹徹底底的分開吧！”小彤又笑了笑，冷笑著接著說：“想想說這話也是可笑，咱們倆從來都沒有在一起過，如何說分開？”

　　云卿也似乎冷笑著說：“如何分開？我們已經說過分開了，可還是分不了。就算真的分開了，也只是面子上裝作分開，里子還是有著對方的。”

　　“云哥，我想你還是走吧。你要結婚了，別人看到是要說閑話的。”說著小彤就朝前走著，她的身體擦著云卿的身體，云卿也沒有攔住小彤，而小彤有那么一剎那她是希望云卿拉住她的，然后在緊緊的擁抱住她。

　　云卿慌忙轉身問著小彤：“彤妹！”這一聲再次柔軟了小彤的心，小彤站著不動了，但她仍舊是背對著云卿的樣子。云卿接著說：“彤妹，你會來嘛？”云卿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婚禮這樣的字眼。

　　“會去的。”小彤的眼淚再次涌上來，她也不等云卿回話，便趕緊離開了。云卿也紅了眼圈的看著小彤，看著直到看不到小彤的身影。可他知道他和小彤不能就這么結束了，不能結束的。是真的不能就這么結束。

　　小彤走上樓梯，她每上一個臺階，她的腦海里就涌出和云卿在一塊時的美好畫面，她的心也就跟著疼痛一次。她好想立刻返身再次擁抱著云卿，永遠的擁抱著云哥，可一切都來不及了。她想在回頭看一次云卿，也許過了今晚她在看到的就是一個不一樣的云卿了，不是孟小彤的云卿了，而是金玉瑤的云卿了。她還是連頭都沒有回的。

　　小彤打開門走進去屋子里，她雙眼通紅，落梅一眼就看出她是怎么了。小彤無力的坐在椅子上，她的素色旗袍皺了，她也沒有心思去撫平它。落梅給小彤倒了一杯清茶，也不知道說什么好了，坐在小彤身邊跟著她一起發愣。良久，還是小彤先說的話。她說著：“落梅，我想我和云哥這次是真的要分開了。”小彤雖剛才哭過，可她還是能夠迅速的鎮定下來：“他真的要結婚了，我們是真的不可能了。”

　　“小彤！”落梅的臉上發著愁：“小彤，我就說我的心里話。你愛著云哥，云哥也愛著你，可是你為什么不答應做云哥的妾的？你知道云哥一定會好好待你的。”

　　小彤看著落梅對她苦笑著：“這不是正房與妾的問題。”小彤握著落梅的手，然后靠著落梅的肩膀說著：“我想要云哥是我自己的，否則，我是怎么都不會答應的。我是很愛很愛云哥，但我還是不會答應的，我不能讓別人也和我一樣擁有他，他是永永遠遠屬于我一個人的。”

　　落梅也緊握著小彤的手，她笑笑說著：“只要你自己想明白了，你覺得這樣做是對的，那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