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三章    愛過就別記仇

　　前段時間，我和曉晨再次走在那條熟悉的街道上，我們各拿一個冰淇淋啃。小時候，我們無數次的這樣做。在這條路走到盡頭，到曉晨家的這段路程里，我們會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大學畢業準備干啥？

　　嗯。

　　你爸在家嗎？

　　嗯。

　　你爺在家嗎？

　　嗯。

　　嗯你妹啊，你爺爺早就去世了！

　　那天曉晨有些反常，我對他大吼，他都沒有生氣。

　　你怎么了？我問。

　　他轉過了頭，呆呆的看著我，呆若木雞，滿嘴的冰淇淋。

　　他不說，我就沒有再問。我們回過頭，沿著長街往回走。

　　我們來回走了幾十遍，曉晨突然淚流滿面。多少年前，他爸打他時也是這種情況。

　　你爸又打你了？也不至于吧？多大了？

　　我和王小敏分手了。

　　分了好呀！你遲早要被她打殘。

　　曉晨突然滿眼通紅盯著我看，嚇得我一口唾沫卡在喉嚨里，差點噎死。

　　王小敏，我是知道的。細腳伶仃的，身材很瘦，卻也長出與之相稱的前凸和后翹。唯有一雙眸子，又黑又亮，波光瀲滟，勾魂攝魄的。笑起來既調皮又狡黠。再加上她，天性的活潑開朗，和陌生人三分鐘便能打成一片，身邊不乏追求者。

　　曉晨和她相遇在一家很小的飯館里。那天我和曉晨叫了水餃，坐在桌子邊，嗷嗷待哺。突然一個羽毛球凌空飛來，不偏不倚正中曉晨的小鼻子。曉晨怒火中燒，立馬站起身來，下一秒一看對面走來一美女，又迅速熄了火。

　　對不起啊。王小敏的聲音倒挺甜。

　　沒事，沒事，不用道歉，我坐的不是地方。

　　汪小敏聽此又突然花容變色，一拍桌子，是不是男人？別人砸你頭，道歉都不敢接。你應該說沒關系。

　　曉晨再次怒火中燒，差點燒得自焚。媽了個巴子，胡攪蠻纏，潑婦。知錯不改，立地成魔。

　　當時此情此景，劇情反轉太快，留我一個在風中凌亂。

　　咋？不服啊？

　　不服！

　　服務員，開箱啤酒，要三得利。

　　曉晨聽此，面露難色，嘴上依然強硬，昂首挺胸道，俺酒精過敏，拼酒不公平。

　　果然不是男人，這個總行吧？王小敏指著緩緩走來的服務員端著的餃子。

　　曉晨奮勇起來，好，老板再來六碗餃子。

　　八碗餃子，一字排開，放在他們面前。

　　王小敏抄起旁邊的一罐辣椒，一下蓋在了一碗餃子上，然后又起身，收來了七個桌子上的七罐辣椒，逐一蓋上。

　　這明顯騙老子，哪是比吃餃子，是比吃辣椒啊。

　　曉晨又面露難色，不過很快恢復了神勇，心想，堂堂七尺男兒，總不能說辣椒過敏吧。于是舉碗便開始狼吞虎咽。

　　他們一邊狼吞虎咽，一邊吸溜嘴，還時不時擦被嗆出的眼淚。旁觀者我，也被感染，想吃餃子，卻不敢說，異常難受。

　　王小敏吃到第三碗，像是撐不下去，放下碗，剛想要投降，定睛一看，曉晨已經躺在桌子底下了。

　　我一邊去攙扶曉晨，一邊聽見王小敏那家伙奸詐著大笑，這大笑之余，她說，嗨嗨，你朋友別不行了啊，還沒付錢呢。

　　靠，我這么斯文的人都開始怒火中燒，老子還沒吃餃子呢！

　　曉晨趴在桌子上，一邊往嘴里灌水，還一邊上不接下氣地說，別得意。。。。我。。。。沒發揮好。。。。留下。。。。電話。。。。改日再戰！

　　那天，我饞著曉晨回到家，曉晨躺在床上，看著那張記著電話號碼的紙，傻笑了半天。

　　我說，你被辣傻了？

　　他答，她笑起來好美！

　　我瞪大了眼睛，噤若寒蟬。

　　后來他們又老地方吃了三次餃子，特碼的還吃出來感情了。他們第三次吃餃子時，王小敏竟臉頰緋紅，夾起一個餃子，緩緩放到了曉晨的碗里。曉晨這家伙，把餃子含在嘴里半響，硬是沒舍得咽。

　　又留我一人在風中凌亂。

　　后來漸漸的，通往曉晨家的那條長街，開始出現我們三個人的身影。夕陽柔和地打下來，削薄了我們三個人的影子。王小敏溫柔的說，你臉上沾了一點冰淇淋，好可愛。曉晨啪的，把整個冰淇淋蓋在了自己臉上。王小敏一邊緊張，一邊嬌嗔，討厭，你這是干什么？說罷，一陣粉拳亂打。

　　我。。。。。瞬間被石化。

　　假期，我們三個人一起在曉晨家看電視，電視上剛好播泰坦尼克號，它倆看得情緒激動，船沉沒的時候，王小敏情不能自已，撲到曉晨身上一邊流淚，一邊親得啪啪響。我大驚，趕緊換臺。問，你兩啥時候開始談戀愛了。雙方臉紅，曉晨發出如蚊子聲一般的聲音，沒有，沒談戀愛，一時興起。

　　我又目瞪口呆，噤若寒蟬。

　　那天王小敏走后，我擺出自己少有的嚴肅的嘴臉。

　　你可是愛上她了？

　　我不知道。

　　你天天想見她？

　　。。。。。

　　你和她在一起很開心？

　　。。。。。

　　劉小玫怎么辦？

　　我不知道。

　　我恨鐵不成鋼。當斷不斷，必受其亂。

　　曉晨抬起頭靜靜地看著我，若有所思，神思縹緲。

　　三天后，他就和劉小玫分手了，轉而和王曉敏在一起了。

　　這。。。。我決定以后再也不亂拽句子了。

　　劉小玫我也是知道的。膚白貌美，溫柔婉約。對曉晨言聽計從，言聽計從的程度嚴重到即使是分手這樣的事，也不例外。

　　只是，分完手，肯定要哭一場。她是那樣一個溫柔專一，沒有任何胡亂想法的單純女孩。只想找個男人，把自己全給他，一輩子守著。然后被他愛。

　　她和曉晨高中時就認識了。那時我們還騎自行車去上學。有一次她的自行車壞了，曉晨來到她面前，對她說，我載你吧，把你載回家，我再回家。

　　陽光在她眼前晃動，我恍惚間看到，她的不太愛笑的臉龐，像一朵白蓮花一樣緩緩盛開，一片潔白。

　　后來就有許許多多的閑言碎語開始像那個夏日的陽光一樣肆虐在天地間，無孔不入。

　　曉晨于一個慵懶時光的午后，聽到那些閑言碎語后，來到了劉小玫的桌前，他聲音溫柔對她說，不用在意別人怎么說，你知道我名聲很壞，所以別人總喜歡找我的茬，我很抱歉連累了你，可你要相信，我本來是想幫你的，所以沒有想那么多。

　　我相信你只是想幫我的，不用道歉。劉小玫同樣的春風細語。

　　曉晨對她笑了笑，欲站起身來離開。耳邊突然響起劉小玫不一樣的聲音。

　　要是，我不介意被誤會和你有關系呢。

　　劉小玫說完，臉龐漲得紅紅的。戀愛就是這樣開始的。一切溫溫柔柔的發生，水到渠成。

　　前幾天我問曉晨，王小敏為什么和你分手。

　　曉晨說，她在那一家飯館遇到了另一個男生，他能一口氣吃完三碗倒滿辣椒的餃子，臉不紅，氣不喘。

　　這。。。。我又目瞪口呆，噤若寒蟬，再也說不出話來。

　　昨天劉小玫找過他。他們坐在客廳里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聽說你和王小敏分手啦？

　　嗯。

　　不用傷心，一切都會過去的。

　　嗯。

　　我不怪了。說實話，剛開始我是怪你的。雖然我沒說。

　　喝點酒吧。

　　曉晨吭哧吭哧去冰箱拿了兩瓶三得利。

　　他們開始一邊聊起往事，一邊喝酒。曉晨不但追憶自己和劉小玫的往事，也抖摟了許多和王小敏的往事。劉小玫就靜靜地聽著，偶爾說話。

　　愛情最大的缺陷就是情不得已，一人變了心，另一人就要被迫放手。于是大家就變成了對方的前任。唯有回憶拌酒下肚，咽下恨意，才能重新面對對方。

　　曉晨酒精過敏，最后他紅著臉龐，紅著眼眶，舉杯說，前任就是用來回憶的，而回憶就是用來下酒的，既然愛過就別記仇。

　　那天他喝得酩酊大醉，倒頭就睡。我一直在他家陪著他。他醒來時已經是夜晚。他洗把臉，便又要出門。我攔住他，問，大半夜你這是要干什么去？他說，我要和王小敏喝兩杯去，我發現我還是挺能喝的，一來不能再讓她瞧不起我，二來散場酒，好聚好散。

　　這。。。。。

　　別了吧，明天再說。我勸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