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涯城祭

　　“我的主人是想送給公子一件禮物。”

　　紅狐貍幻化的女妖身著艷桃色羅裙立在無涯城的城墻之上，正午的晴空之下容顏狡黠。

　　赤金羽在梅里的宅院中住了數日，這日一早卻帶著他的隨從憑空消失了。只留下那只紅狐貍帶著千璽和慕翀他們到了靠近雪域的無涯城外。

　　“什么禮物？”

　　女妖沒有回答，翻身便消失在了城墻之后。

　　這時候慕翀看向千璽，青衫的女子點了點頭，走近緊閉的城門。

　　走在最前面的召莽停在門前，后面的青衫女子明顯感到他的氣息變得粗重起來。

　　“姑娘，這門上正溢著滿滿的妖氣，里面……”召莽說，游走在人妖鬼之間久了，他已經能夠辨清楚妖的氣息，但是這城門之中的妖氣旺得堪比一整座鎮妖塔，凡人走到近前，自然的生出畏懼之情。

　　這究竟是妖靈的禮物，還是地獄之門？

　　“阿翀，我們進去？”千璽思慮著，她并不怕這城中的妖，但是這城中竟有如此之多的幽怨魂魄，待到日落之后，就是百鬼出沒，可是無涯城是何時變成了一座鬼城，她已經回憶起曾經的無涯城，是個樓閣恢宏的繁華之地。

　　站在城門之外，千璽很想去看看無涯城真正的面貌。

　　“會很危險。”千璽還是提醒了慕翀。此行為尋火靈珠，但是如果境況過于兇險，她還是不建議慕翀去冒險，火靈珠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得到的，因而并不急于一時。

　　“我們進去，召莽，你們留在外面，到離城遠一些的客棧去等我們，有阿千在，我不會有事。”

　　可能真的是因為千璽在，慕翀雖為凡人也無所畏懼；也可能是因為無涯城這個突然出現的迷，越是詭異，他越是想去看看里面的樣子。

　　妖靈會送給他怎樣的禮物？

　　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他不知不覺就開始希望赤金羽能快點出現。

　　為了避免城門打開造成妖氣外泄，千璽帶著慕翀直接飛到了城墻上面。像狐貍精一樣直接躍到墻內還是最為穩妥的方法。

　　在城墻上可以很清楚的看清整座城的街道布局。城正中央的十三層浮屠和九座碧色樓閣所在正是城主的宮殿，圍繞宮殿四散分布著許多居民宅院，全都是敞亮帶有院落的漂亮房子，其中也不乏樣式精巧的亭臺樓閣，色彩斑斕繁華。

　　昔日的城主是個極重氣派的人，城中一池一道一磚一瓦都是他精心琢磨設計而成，千璽懷疑，梅里之中的紅房子，是不是也出自此人之手？

　　可是道路上看起來并沒有行人，亭臺屋舍都是一片死寂。

　　“阿翀，我感覺，我好像來過這座城。”千璽看著眼前的屋閣說。

　　“這座城里，過去也是沒有人的嗎？”慕翀也看出來了，即使是在白天，站在城墻之上都感到下面往上竄著的冷氣，更準確的說，應該是邪氣。

　　“你怎么不問我為什么來過？”千璽問，她越來越覺得，自從妖靈出現之后，慕翀就變得心神不寧，注意力也沒有集中在她的身上。

　　“你為什么來過？”公子還是關切的看著身邊有小心思的女子。

　　“我最近似乎覺得，頭腦中有段記憶平白的消失了。我有些印象，這城里以前肯定是極熱鬧的，絕不是眼前這個樣子。”千璽雙手攬住慕翀的雙肩，兩雙眼睛都滿是情誼，“阿翀，我們還是不要太相信妖靈，他絕不是什么善類！”

　　慕翀抱住千璽將她緊緊地貼在自己身上，這位陪伴自己兩年的女子所有的心緒他都明了。無涯城中隱含的鬼怪讓慕翀鎮定的外表之下也在暗暗揪心，有那么一瞬間他想干脆和千璽離開這里，他們找個安穩的地方去生活。赤金羽殺那百十人時，他心中也不禁駭然。

　　“慕公子與美人在這里纏綿恩愛，讓羽在城中久等啊！”離他們大概八丈遠的地方響起了這二人都漸漸熟悉起來的男聲，這個方位，赤金羽是正懸在空中。

　　慕翀與千璽只將懷抱略略松開了些，使得兩人能夠回頭看向妖靈。他身著一身藏藍長袍，袖口領口腰帶配飾全是與厲鬼有關的五色符文，頭戴一頂赤黃高冠。他那些住在梅里的手下都是外形古怪的男子，此刻他身邊卻站了一位絕色女子、兩個紅衣的清秀女子，還有就是那只紅狐貍精。

　　這位絕色女子一身白衣，是個道行不淺的龍女，她眼中帶著妖紫，早與妖魔沾染多時了。而后面的兩個紅衣女子在陽光之下還頗為通透，千璽一眼就看出來，這兩個是剛剛成形不久的小妖靈，肯定是侍奉赤金羽的了。

　　“哈！哈！哈！妍姊覺得這位小公子與他的小娘子一定是怕了這座鬼城，站在城墻上商量著怎么逃呢！”紅狐貍的言行最為輕佻，只是赤金羽并未說話，那位絕色的龍女便狠狠瞪了她一眼。

　　“妍姊，小心你姐姐將你丟去喂了鬼！”赤金羽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手持扇子，他手抬到嘴邊才發現缺了什么來遮擋自己的笑容。

　　妍姊自然乖乖夾起尾巴安靜下來，但是千璽看的清楚，赤金羽即使是笑著，這只小狐貍也是聽了他的話才面露懼色。

　　“你與這城里的鬼怪有什么關系？”千璽問。

　　“姑娘莫不是一上來就要冤枉羽殺了這整城的人？”赤金羽的眼睛里漾起一汪水，面目坦蕩的滿是真情。

　　“冤枉你？你說要獻上的禮物就是將無涯城變作鬼城？”千璽差一點一股怒火竄上心頭，幸而還是沉住了氣，“你若是想與我和阿翀結盟，就不要染指過多鮮血，我千璽取火靈珠也不想驅使別人枉送性命！”

　　“千璽姑娘，羽還并沒有說什么，這一次，倒是要感謝你沒對羽出手了。你為何認定我就是殺了這滿城的人？滿城怨靈存在已有數月，狠心之人取走了全城性命，又將之封印不得超生，我是取靈攝魂者，絕做不出這種事！”赤金羽也像是動了怒氣，身旁的妍姊也順勢插著腰嘟起嘴。

　　“抱歉！我們不應如此魯莽的！”慕翀向赤金羽行禮以示歉意。

　　赤金羽搖了搖頭，似是真的有些傷心，他美麗的容貌哀愁起來的確讓人心碎萬分，那幾個女子全都蹙著眉關切的望向他，連慕翀的臉上也泛起了愧疚的變化。

　　可是我為什么要對妖靈感到愧疚，千璽想。

　　“你不認識封印城中魂靈的神器嘛？”赤金羽問。

　　這個問題顯然指向的是能夠看穿龍女與妖靈真身的千璽。能夠封印魂靈的神器并不是神域之物，天神不與魂靈打交道，操縱這件法器的不過是地獄惡鬼或是魔域妖魔。

　　“我不認得，我怎么會認得呢？”千璽說。

　　“千璽姑娘如果與妖魔或者惡鬼打過交道的話，應該聽說過西域邊疆的無涯城，因為無涯之城通往幽冥道，妖魔鬼怪在那里游蕩，時而便有一兩場交惡。可是無涯城是人間城池，這里的城主也并不是普通的凡人，幽冥道的鬼怪原本并未從城中涌進人間，此處獨為繁華熱鬧，歌舞升平，宛若仙宮，羽也頗為中意此處，原本還想要結實這城中的美人，誰料如今已是鬼氣森森了！”赤金羽對著城中悵然惋惜，又執白鳥羽扇對其行妖靈的哀悼之禮，那兩個小妖靈隨赤金羽做著同樣的事，她們喚赤金羽為靈主。

　　千璽聽到幽冥道三個字有些失神，她似乎真真切切的看到了螢綠色鬼火閃爍的暗黑道路，美貌的妖精與猙獰的厲鬼擦肩而行，妖魔之間撕扯在一起，鮮紅溫熱的血液濺在白色衣衫上，這般真實，似乎真的到過那里。

　　可是我何時去過幽冥道？千璽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