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    青山思，夕情憂

　　1

　　酒如妖精一樣爬上我的腦袋

　　今天忘記工作

　　忘記煩惱

　　卻只有你揮之不去

　　我只記得你笑容如花

　　卻忘了你遙不可及

　　夜間的妖精

　　在明月的注視下

　　帶上面具

　　翻山越嶺

　　不知疲倦

　　我對你的思念

　　明日必將跨越死神的脊梁

　　——《妖精的想念》

　　經歷了那次變故，我以為與夕情本來就不算好的關系又會一落千丈。然而我沒有想到的是，的確是發生了變故，卻不是我想的那樣。在我和卓夜從省城回來之后的第一個周一的早上，夕情跟我說：“這個星期我想回周口。”

　　“需要我陪你嗎？”

　　“必須啊！”我不知道夕情是不是開玩笑，而我是當真了。后來她也當真了。

　　于是我們就計劃著那個周六周日回周口的計劃，夕情說：“我想周五就回去，那天下午我們沒課，但學生會有事情，怕走不開。不知道該怎么辦。實在不行的話，就周六早上回去，反正我想回去。我想家了，想三高了?！边@次她是沒有說想我。

　　“嗯，聽你的，我是都可以的。周五上午我們沒課，下午一節體育，一節從未去過的心理課。要不這樣，我周五先去省城找你，然后一起回周口？”

　　“你沒必要多跑這一趟的，你先回周口就可以了?！?/p>

　　“如果你周六上午回去的話，到家就中午了，周日還要回學校，時間太倉促了。不管怎么樣，你都得陪我。如果不能見你的話，我回去就沒有意義了。我是不會想家的?！?/p>

　　“放心，陪你的時間還是有的。我們一起三高，如果進不去的話就去周師……”

　　那幾天我時時刻刻都在幻想周六周日與夕情回周口的景象，幻想與她一起走在高中時期已經走到厭煩的紅磚鋪就的道路上，幻想她折了柳枝，我為她的美麗癡迷。最后結果是，那幾天我夜夜夢見夕情。我告訴了她，她不信，說哪能天天夢見呀！可就是天天夢見。

　　那個星期的周四，夕情對我說：“青山，周五下午走不開，我不打算回周口了。不過你可以來省城來找我?！?/p>

　　然后到了周五我就義無反顧的奔赴了省城。這是我第三次前往省城這座巨大的城市，三次前去之時的心情都是一樣的，是為即將見到夕情之時的興奮。

　　這一次前去找夕情就顯的有些輕車熟路了，到她學校門口之時，時間和第一次來的時候竟有些相似。我發現自從去了茶城之后，市區一次也沒有認真轉過，而省城對我來說，已經要比茶城還要熟悉了。我無數次想過，如果自己也在省城就好了，那樣的話，我怕是就有很多機會來這里，來看她。

　　這對于夕情來說是一個陌生的城市，人對于陌生的事物總是需要適應的，而前期都是恐懼的。在這個過程中，我為自己不能陪在她身邊而感到深深的自責。

　　夕情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怔了一下。高高的馬尾，紫藍色如同盛開的薰衣草的毛呢外套，白皙絕倫的側臉。她太美了。我竟不敢上前。

　　我之前試想過，要把這許多天積攢下來的思念化作一個擁抱，盡管可能會受到她的怒火?？僧斦婵聪η榈臅r候，她一個微笑便讓我心里所有的想法全部打散的無影無蹤。她是一個高手，不需要動手就將我所有的攻擊和防御給摧毀。而她卻依舊美麗。

　　2

　　因為下午夕情在學生會還有事情，我們不能走的太遠，就在附近一起吃了中午飯?？赡苁亲颂L時間的車，我沒有什么食欲，簡單的吃了一些。吃完飯之后我們又像第一次我來找她時的那樣，漫無目的的在附近轉著，為壓馬路作出貢獻。我問夕情附近有沒有什么可消磨時間，她說我也不知道，偶爾去玩也是和朋友去二七區那邊，很少在這附近轉。

　　正如第一次那樣，我們并排走著。這次我不再走在人行道上，可以讓她更好的看清我。看清眼前這個男人是好是壞。也正如第一次那樣，我們兩個人走在一起依舊是她說，我聽。

　　她接著跟我說家里的事，路邊事，學校的事。

　　“我想我媽媽了。她對我真的很好。在高中的時候，咱們放假一般不都是在中午或者半下午嘛，媽媽那天就請假不上班，在家里做好吃的等我回去。第二天就陪我去逛街。爺爺奶奶是在我家住的，所以一到周日，叔叔嬸嬸哥哥姐姐嫂嫂都會來家里，一大家子一起吃飯。爺爺奶奶對我也是真的很好，相比之下，姥姥姥爺對我就沒那么好了。想回家了。就該回家的?！?/p>

　　“你是獨生女，當然是爸爸媽媽的掌上明珠。從小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的孩子一般都會感覺爺爺奶奶比姥姥姥爺好，相反的話，就會認為姥爺姥姥比爺爺奶奶更疼自己?！?/p>

　　夕情不太同意我的觀點：“那我有個朋友，她在爺爺奶奶身邊長大，卻還是覺得姥姥姥爺更疼她。”

　　走了一會兒，她又開始跟我說朋友的事情：“我有個朋友，在高中的時候她經常拉我去逛街，專門挑那些大的商場，然后去試穿那些幾千幾千的衣服。試完之后，她就對我說‘夕情，我有學習的動力了。不然咋能買這么貴的衣服’。青山，我現在是不是可胖？我得減肥。我和祁云已經商量好了，咱們放假聚會之前我一定得瘦下去?！?/p>

　　“你哪里胖了，別聽別人胡說。你就是胖了也好看。”

　　“你可算夸我一句了?！彼χf。

　　時間差不多到了夕情該回學校的時候，我說：“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恁學校吧，說不定還能聽聽你唱歌。我想聽你唱歌。而且我自己一個人也沒有地方去?！?/p>

　　“你先在四周轉轉吧，你跟我一起去別人該誤會了。”她說著不給我反駁的機會，就頭也不回的走了。我想她是趕時間。她就是趕時間。

　　我沿著那條小吃街百無聊賴的走到了盡頭，又走了回來，又抽了一根煙。最后，我走進了一家奶茶店，店里沒客人，我要了一杯奶茶坐下來，打算在那里消磨無聊的時光。一杯奶茶還沒有涼，夕情就來找我了，倒是有些出乎了我的意料。

　　“怎么這么快？”

　　“偷偷的跑出來了。我們接下來去哪里？這四周真的沒啥好玩的?！?/p>

　　“我剛才看地圖，西邊有個什么廣場，廣場上面有個7D體驗，我們要不去試試？我是還沒有聽到7D是什么概念。”

　　“7D那是什么東西，我也不知道。離這遠不遠？要不然就去你說的那個廣場吧！”

　　“不遠，走著應該也很快就到了。不行的話坐個出租車，起步價。”

　　我們走了一會兒，碰到個出租車就坐了上去——我也不確定到底有多遠。沒想到的是，坐上面屁股還沒有暖熱就到了，快的讓人都不敢相信。當我和夕情來到所謂的7D體驗所的時候都怔了一下。那根本就是一輛破舊貨車改裝成的一個屋子形狀的地方，上面掛著大大的招牌“7D體驗”。

　　夕情說：“那應該是賣票的地方吧！”

　　我過去問了問，7D是在哪里體驗的。一個中年男人指了指身后一片漆黑的“屋子”，然后我和夕情就走了。還好沒有提前在網上訂票，不然就被坑了。可如此一來我們就沒有目的了，夕情提議先在附近的商場里轉轉，我就跟在她的后面在商場里轉了一圈?？上莻€商場并不大，很快就轉完了，我們又沒有事情做了。于是一邊往回走，一邊想著。

　　我說：“我本來的計劃是今天下午咱們一起去公園或者動物園植物園哪里轉轉，晚上去二七區那邊吃些東西，然后找個賓館住下。第二天去世紀歡樂園或者方特玩。第三天我就該回去了?！?/p>

　　“我晚上回學校，不在外面。”

　　我不解，問：“在外面住一晚怎么了？不會出什么事情的?！?/p>

　　“我晚上就是得回學校，你再這樣說我現在就回學校?！?/p>

　　我看得出來夕情是真的生氣了，就忙說：“聽你的，不管去哪晚上我送你回學校?！边@么說著后者的臉色才緩和了一些。

　　“那我們去公園或者動物園吧，這周圍也沒有什么好玩的。放心，不管去哪里，我晚上一定送你回來。”

　　“我不想去，太遠了。而且我對那些花花草草動物沒興趣，還不是轉著玩，那還不如在這里四處轉著玩?！?/p>

　　“可這里什么也沒有吧，我們總不能在這里轉一個下午吧！”夕情不聽，就是不肯去太遠的地方。就像一只綿羊，怕一不小心被我這個大灰狼給吃了?？伤帜睦镏溃退阄抑灰恢焕牵才乱粋€不小心就傷害了她。

　　夕情笑了笑說：“那要不你回茶城吧？省城確實沒什么好玩的?！?/p>

　　我看著她的笑容，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她扭過頭，看著別處，就是不看著我。她是不敢和我對視的?！澳阆氲拿?，我大老遠跑過去，吃了一頓飯就回去??！”

　　“那你看看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吧！我有些暈車，所以不去太遠的地方。也不想去看那些花花草草?！?/p>

　　“要不我們去看電影吧，有你最喜歡的彭于晏的電影，剩者為王。”

　　“那電影院最近的一個是在哪里？”

　　“最近的一個也有些遠，應該有半個小時左右的車程?！?/p>

　　“那不去了，太遠?！?/p>

　　我又開始在手機上搜索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可這附近是真的沒有什么值得玩樂的，比較近一些的動物園夕情也不愿意。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這完全不在我的計劃之內。她完全不顧我在一旁已經急的抓耳撓腮，用手機在和別人語音，聊這聊那，開心極了。我知道她還在生氣，因為我剛才的一句話。

　　“你到底想去哪？給我一個地方或者提示也行啊。這也不愿意那也不愿意，你非得把我氣死不行?！?/p>

　　“要不咱們去火車站吧？你要是回茶城的話我去送你?！彼琅f笑著，這下倒是不說火車站遠了。

　　“你就是喜歡潑我冷水，上次是，這次也是。下次我都不敢來了，非被你氣死不行?！?/p>

　　“這就對了，要的就是這個效果。你以后還是別來了，放假聚會的時候總能見到的，沒必要跑這么遠?！?/p>

　　我看著她，她沖我笑。我當時心里是真的有些生氣了，在那一瞬間我是真的想扭頭走，最后還是忍住了。只是沒有了話說。說什么呢？什么也不能說。

　　3

　　夕情后來或許是覺得我大老遠過來找她，而她這樣對我，未免不太合適，就說，你說去哪里就去哪里吧！我看著她不知是喜是悲的面容，一時又是沒有話說?；蛟S我是不該來的，或許我是該回去的，畢竟這是她所希望的。直到后來再次想起那天的細節，我發現我依舊是無法做出正確的選擇，或者說這根本就沒有正確的選擇。無論我怎么選擇，結果就只有墜入深淵，僅此而已。

　　后來我們去了電影院，等了十多分鐘，終于等來了一輛出租車。下車的時候我慌忙之中沒有掏出零錢，是夕情給的。那次去找她的前幾天我對她說過，第一次去找你的時候，無論做什么你都搶著付賬，好歹我也是男生??！這次不許再搶了，和女生出去玩哪有讓后者掏錢的！她答應了。

　　夕情想看的電影是彭于晏主演的“剩者為王”，時間是在六點多的時候。我在網上訂了票，座位是在第一排。因為夕情近視，坐的太后面會看不清。時間還有一個多小時，再看一場電影的話，會錯不開。于是我們就到了樓下的一家漢堡店。夕情對冰淇淋情有獨鐘，我們分別要了不同的口味的冰淇淋，店里搞活動又送了兩個漢堡，我又點了一份薯條。

　　“我這種口味的冰淇淋不太好吃，讓我嘗嘗你的。嘿嘿。”夕情調皮的笑著，拿著勺子在我面前的冰淇淋杯子里挖了一下，“你的比我的好吃呢！你怎么不趕快吃呀？”

　　“我不太喜歡吃冰淇淋，漢堡和薯條也是，你自己吃吧！”

　　“不喜歡吃你還買，浪費。吃一根薯條，就一根。”

　　我迫于無奈只好拿了一根放進嘴里，在液體的浸泡下很快就腐爛。我不討厭吃，只是不喜歡。如果硬要吃的話，也并不是非抗拒不可。我看著夕情，她看著手機：“想想明天去哪里，別到了明天又不知道去哪，竟讓我著急。”

　　“你說去哪里？”

　　“我的計劃是明天要么去方特要么去世紀歡樂園玩一天？怎么樣？門票也不是太貴，不然，我也不知道省城有哪里好玩。這個城市太大了。”

　　“我和朋友打算有時間去方特的，要不就算了，以后我和朋友一起去?！?/p>

　　“方特有三個園區，歡樂世界，水上樂園，夢幻王國。我們可以先去其中一個，之后你和朋友再去另外一個。怎么樣？”

　　“那哪個比較好玩？”

　　“我也不太清楚。一個朋友之前去的是歡樂世界，說是很好玩，其他的應該也不錯。現在都已經冬天了，水上樂園是不可能了。夢幻王國偏向于神話，比較適合小孩子，要不我們去歡樂世界吧？”

　　在一番討論之下，最終夕情選擇了明天陪我一起去方特歡樂世界。我心情激動的訂了兩張票。然而卻又不經意看到了她的面容，我不知道該怎么形容，是委曲求全？還是無可奈何？

　　冰淇淋我到最后還是沒有吃完，送的兩個漢堡我們兩個都沒有吃。薯條也是夕情在一直吃。

　　可能是那部電影已經過了熱映期，所以電影廳里人只有寥寥幾個。雖然我們訂的是第一排，但如果愿意可以坐在其中的任何一排。夕情沒有帶眼鏡，坐到后面會看不清，我也就陪著她坐下了第一排。說實話，坐在第一排看電影真的不是太舒服，屏幕太大，眼睛的聚集點很難將整個屏幕概括，盯了不久就覺得眼睛發酸，腦袋脹脹的。

　　或許正是那樣，我才沒有全心全力的去看電影，而是大多都在看著旁邊夕情。我不得不在此感嘆，她太美了。無論什么時候想起，都是如此。

　　她被我看的不自然，笑著說：“吃點爆米花，看電影，別老是看我。”我捏了幾個爆米花，嘴上答應著，卻還是忍不住看她。她沖我嘿嘿的笑，假裝淡定。

　　那天的場景的日后我無數次的想起，都覺得太過匪夷所思了一些。偌大的電影廳似乎就只剩下了我和夕情，其余的那三兩人全都隱藏在了黑暗之中。黑暗的電影廳之中除了電影里面的聲音就是夕情爽朗的笑聲。我看著她，一次次的著迷。

　　男主角彭于晏很帥，也很有男人氣質。不同于其他女生所喜歡的韓國“小白臉”，他的眼睛炯炯有神，他的面容棱角分明。難怪夕情會對他如此沉迷。她說，有一次我和朋友去看電影，旁邊有幾個人在討論看什么，我和朋友就在一旁大聲的說彭于晏的電影多好看多好看，結果那幾個人果然都看了彭于晏的電影。

　　一部電影一般都是在兩個小時左右，但我覺得那天的電影委實快了一些。甚至都在懷疑是不是偷懶的工作人員悄悄按下了快進。電影的結局是美好的，最終男主角彭于晏和女主角舒淇走到了一起。浪漫而又溫馨。

　　看完電影是八點多，我提議吃點東西再回去。夕情不愿意，說學校的宿舍十點多關門，吃飯之后再坐車怕是趕不回去。我知道她顧及的是什么，也就沒有堅持。

　　由于當天是周五，周邊的幾所大學都放假，賓館的生意很好，不僅無法用美團訂購，而且價錢也有所上漲。等夕情陪我找到賓館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時間確實不夠吃飯的了。她看起來是真的餓了，吃了下午沒有吃的漢堡。我心有愧疚。吃沒有讓她吃好，開心，恐怕也未必開心。

　　我送她回學校。我很享受與她走在一起的時光，就算她心有怨氣，就算累了，臉上也會帶著笑容，暗中尋找著各種話題。朦朧的燈光將她的臉龐也照的一片的朦朧。每一寸都很精致，都能令我無法自拔。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囑我，等會兒自己一定要吃些東西。我點頭答應。卻暗自又為她只吃了一個漢堡而愧疚。

　　學校前面的那條道路有些昏暗，行道樹的品種我忘記了，只記得枝椏十分繁茂，將本來就昏暗的燈光遮擋的所剩無幾。我想夕情在這里應該需要一個人照顧，至少需要一個人陪她走過這黑暗、恐懼的一段路。

　　我一言不發的將夕情送到她學校門口，目送她離開。我在黑暗之中看到她扭頭張望，臉上沒有笑容，略帶離別的傷感。只不過她看的是右邊，而我在左邊。她該是沒有注意到我還未離開，我也亦沒有提醒她。

　　直到夕情紫色的身影忽地隱于黑暗之中我才踱步離開。這一天對我來說是失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