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那天誰也沒告訴，兀自拉開一瓶啤酒慶賀，這個時候秦免免闖了進來，眼一愣我手里的酒罐，當著陸又鳴的面就給了我一巴掌。

秦免免一臉失望說：“你他媽忘記答應過我什么了嗎？”

我沒有說話。秦免免委屈得指著我的腦門大罵一通毫無邏輯的話，總之我似乎賤到了骨子里。

陸又鳴見這架他勸不住的勢頭趕緊丟下一句說去看看蘇曉珊就開溜。

我沒有任何解釋的表態終于讓秦免免徹底否定了我當初在她面前出現時的美好形象，轉身摔門就走了。

我心里很清楚秦免免為什么會給我一巴掌，畢竟我和她交往時是有交換協議的，她戒煙我戒酒。她確實遵守諾言，因為在天魂歌舞廳找到她的時候整張臉沒有在煙霧繚繞中撲朔迷離。

盡管我知道欠秦免免一個解釋，第二天我還是去了上海，誰也沒說誰也沒帶。

三天后我電話開機，看到秦免免近百個未接來電。我給秦免免回了一條信息：那天是我生日。

二十秒后秦免免的電話打了過來，我猶豫著接了。

秦免免哭得稀里嘩啦：“費思良你這頭豬你怎么不早說??！”

我靜默的望著浦東南浦大橋下的水沒有說話，卻感到異常輕松。

秦免免急道“你在哪里啊別這樣快回來吧我都報警了?！?/p>

我說：“我在上海好久沒毫無牽掛的一個人晃蕩了?！?/p>

秦免免變了口氣：“費思良你個王八蛋我給你三天時間你要是不回來我就死給你看?！?/p>

凝滯在指尖冰冷的氣息恍然消失，一股暖流涌進心里：“沒事的，我已經定好了回程機票?！?/p>

此去上海并沒有感情用事，一直想拜訪一位長居在上海的心理學教授，苦于定不下心所以一直擱置著，沒想到秦免免一個巴掌就那么干脆的把我扇了過去。

我出現在咸陽機場的時候，秦免免蹦出來就對我一陣打打過了就哭哭夠了就抓著我的手。

這應該是我無法理解而且一直以為只會在電視劇里面出現的劇情。顯然我缺乏本能的應對能力，畢竟電視劇一旦出現這個鏡頭我都會選擇切換頻道。

我把這種能力的缺乏公諸于眾，只有陸又鳴接收到信號，過來排開我的肩膀說：“讓我看看，還完整不—我以為你跳浦東那啥大橋了呢！——你真上了那橋？能讓人走嗎？”

秦免免接話說：“如果費思良真是個小氣鬼的話你就是個蛋白質?！?/p>

陸又鳴撇撇嘴：“哪一回我跑越南看你們但不擔心！”

蘇曉珊冷他一眼說：“你干嘛不去泰國？”

“去是想去，可我不是那一款啊?！标懹著Q聽完臉一灰，轉身就走了。

兩分鐘后他從商店回來，手里拿了兩瓶可樂一瓶橙汁。秦免免沒有說謝謝習以為常地拿走了橙汁。

一切都看似和諧。

新的學期如約而至。我們都很快樂，大家決定去吃一回自助燒烤。但看得出蘇曉珊和陸又鳴走在一起越來越心不在焉，我明白蘇曉珊又在擔心學費問題。

避開陸又鳴，我說：“曉珊別想了不是還有哥嗎？”

“真不是東西怎么把我撇下？”

不知什么時候陸又鳴出現在了身后。

蘇曉珊看到端著兩盤雞翅的陸又鳴趕緊以微笑掩飾掉尷尬。我卻知道陸又鳴說的是心里話，既然蘇曉珊選擇不說，我也只能湊上前接下陸又鳴手里的盤子：“我來吧。”

開學一周基本上忙完了手里的事，稍微可以松口氣的時候卻接到了蘇曉珊打來的電話，她要退學了。

我去學校找她，她朋友說已經一天沒見到她了。最后在校門口酒吧里找到了搖頭晃腦的她。三五個其貌不揚的青年看到我帶一堆人進去火速拔身逃了。

我坐到蘇曉珊旁邊，晃動她喝過的酒杯，里面的液體叫人惡心：“你瘋了嗎？”

蘇曉珊咆哮著酒氣噴了我一臉，表情諱莫如深：“你是在關心我嗎？別假惺惺了！我只是不明白你為什么當初答應我哥，為什么要離我那么近現在又那么遠？”

“我答應過你哥，你可以把我當成你哥?！?/p>

“可你不是我哥！”蘇曉珊眼里滿是淚水，語氣也變得激憤，“你也知道我沒把你當成我哥。你有女朋友，你有顧慮，所以把我推給陸又鳴，自己刻意避開我。你在大家面前冠冕堂皇說你是我哥，只是為了提醒我你已經有女朋友了拿我只當妹妹看?！?/p>

“我沒有。陸又鳴對你很好，他真的喜歡你。”

“是嗎？那你為什么很多次暗地里幫我？”

“我——”

“因為你不確定陸又鳴是不是真的對我好。你難道沒想過如果陸又鳴只是和我玩玩嗎？”

“不可能！”

“如果是呢？”

“我說了不可能！”

“只是你不敢去面對這樣的結果。恭喜你，你不必背負自責，陸又鳴確實對我很好?？赡阒绬?，很多時候他表現得太刻意，就像你是他老師而他對我好就像是完成你交給他的作業一樣?！?/p>

“你為什么會這么想，難道你對他就——”

“你要一個鐵定的答案嗎？”

蘇曉珊敏感而尖銳的目光戰敗了我，我幾乎奪門而逃。

我沉默著。蘇曉珊也沉默著，又倒了一杯酒說：“陪我喝點吧？”

“我答應過秦免免再不喝酒了?！?/p>

“你為她可以拒絕這杯酒。陸又鳴答應過我不會把煙抽得那么濫，可是一回宿舍他仍然抽。不知道這能不能回答你之前的問題？”

“你為什么要退學，你知道這對你來說意味著什么嗎？據我所知你爸已經恢復正常生活而且完全可以支付你的學費?！?/p>

蘇曉珊搖搖頭：“你不知道嗎，他喝了十多年的酒，現在已經到了酒精中毒的程度，上個周我去醫院看過他，醫生說——他算是恢復了正常生活，那些錢就留給他過晚年生活吧?！?/p>

“就算這樣你也可以借，再不行就申請助學貸款啊。根本用不著退學?！?/p>

“可我現在已經不知道為了誰生活，以前有我哥在我覺得我應該做個陽光的令人喜歡的妹妹，哥哥走了我想為這個家爭口氣，可是爸爸也要走了。”

“曉珊，也許叔叔的病沒那么嚴重，要不換家醫院看看?！?/p>

“不用安慰我了?！?/p>

“別這樣，我們一起努力總會有辦法的，要不和陸又鳴說說吧？”

蘇曉珊認真地望著我，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你最好別在他面前提起這件事！”

“你還想把陸又鳴當局外人嗎？”

“這是我的事，包括你，和誰都沒有關系?！?/p>

“你既然都這樣想了為什么要來這里？”

大白天，空蕩蕩的酒吧，沒有曖昧的燈光也沒有奔放的情調，一個人喝酒似乎難以想象。

蘇曉珊繼續晃動杯子里的液體灌下一口：“就是舍不得你們，難過。我想起你上次和我回家的情景......說不定，我真要嫁給我表哥了?！?/p>

“你他媽閉嘴！”

后來聽幾個朋友說我當時也瘋了，不但滿口臟話還違背對秦免免的承諾喝了所有擺在面前的酒。

第二天，陽光穿過玻璃板把我的丑態照得無比分明，睜開眼才看到一雙神情復雜的眼正審視著我。陸又鳴就坐在床邊：“醒了？”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應該知道?！?/p>

“知道什么？”

我從被窩里撐起身體，太陽照到背心，有些熱。

陸又鳴轉過身從外衣內側的兜里取出一個信封遞給我，我還以為是吃的，打開才發現，那是一疊有些惡臭的鈔票。

“這個是什么意思？”

“昨天晚上你做噩夢了，夢里好像很痛苦，掙扎的聲音把我吵醒了。我來就聽到你在說夢話，你把大概的事都說了。我知道我把這些錢拿給蘇曉珊她一定不會接受，但是如果是你給的情況就不一樣了?！?/p>

“可——”

“如果是你，你也會這樣做，對吧？起了吧，趕緊洗洗，要是蘇曉珊知道昨天你又喝酒了，肯定給你沒完！”

呆了好半天我才傻傻應下一聲：“哦。”

我幾乎沒有可以賣的東西，除了這身體，什么都不值錢，好在在論壇里尋求幫助的時候有個收藏者問我有沒有古錢幣或者其他什么東西。在我記憶中那些所謂的錢幣在大人眼里只是玩具誰見都討厭，所以陪我度過了童年相當長的一段時光。

就這樣近五十枚錢幣賣了八千多，沒想到那些泛著銅綠的玩意當真變成了我的私房錢。

到蘇曉珊宿舍樓下，給了她電話，她顯得很平靜。在花園里走了一圈，她才主動說：“我也不想退學，我完全可以休學，去深圳某個電子廠干一年就可以支持我到畢業了。”

“那可是一年！”

“是?！?/p>

“學費我借你好了——”

蘇曉珊這次沒有拒絕，她接過說：“給你打張借條吧。我爸說你一定會幫我，如果你幫我，讓我一定給你打張借條?！?/p>

“看來你爸是鐵了心不想讓我做他女婿了?！?/p>

“昨晚我和爸聊了很多，突然我就放棄了退學的念頭。我不在感到孤獨，突然間好像什么都有了，心里滿滿的?！?/p>

“你能這樣想，我就放心了。對了，這些錢可能只夠你學費，生活費我又想辦法。另外你們學校門口那家冷飲店缺個人，你去兼職吧，反正時間寬裕?！?/p>

“人家不一定要我吧？”

“放心吧，是個熟人?！?/p>

“這——其實你不用為我做這么多，今早爸給我打了五千?！?/p>

“嗯——那也可以去做做兼職，總之你別想什么退學也別跑什么酒吧把自己灌得六神無主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