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生活就像一個上了發條的鬧鐘,早上被鬧醒,晚上到點睡,偶爾有夢,卻都遺失在了慌慌張張著急趕時間的清晨,腦海中僅存的零星片段也隨著冬日寒冷的晨風一同飄去。盒子里再也掏不出顏色鮮艷的巧克力,吃到嘴里的還是昨天吃過的味道。
早上上班時站那發愣,被人用手在肩膀上拍了一下。我嚇了一跳,立馬醒了過來。發現是一熟人。對方很奇怪,說,你沒看見我嗎?我正想說沒,他卻打斷我,繼續說,剛才在十米外之你沖我笑,也沖我打招呼,怎么走近了你咋沒反應了?我很納悶,心想,我沖你笑了嗎?我沖你打招呼了嗎?如果說前面兩個我還不肯定,但是最后一個我很肯定,我真的沒有看見你。
對方靜靜的看著我,隨后,眼睛里閃出一道光,臉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問我,眼睛近視了吧?多少度?怎么沒帶眼鏡?我一一回答完。之后,他再次拍拍我的肩膀,我女兒也這樣,在家看電視恨不得趴在電視上。你忙吧,我走了。他說。
我望著他移動的背影,十米之外,他果真和其他人一樣變成了一團模糊的身影。他那略微謝頂的頭,向外翻起的衣領,皮鞋上的泥漬,全都隱藏到了那團模糊當中。他的背影變成了所有人,所有中年男人,他只要不掉頭重新走回來,我不會發現任何異常。最終他掀開門簾,走出門去,那個移動的霧團在我的視線中徹底消失。
我想起起我那備受冷落的眼鏡。盡管眼睛近視已有很多年,戴眼鏡也有很長時間,但總是戴不習慣。我有一位朋友,她也是近視眼,但平時不戴眼鏡。有次我問她原因,她說戴上眼鏡后頭很暈。很奇怪,從那以后,我也時常在戴上眼鏡后感到頭暈。直到有一天,我突然間明白,如果你對一件事情感到不習慣,那么外界所有支持你的不習慣的聲音都會加重你的不習慣,你會感到頭暈,你會感到腦子變得遲鈍,你會感到所有你能想到的一切不舒服,你所有的不舒服都往里扔吧,你總是對的。
有次,我在等一趟非常難等的公交。因為路線比較偏僻,所以坐車的人很少,間隔的時間自然也長,每30分鐘一趟。每次都是,大老遠看見車來了,卻看不清是幾路。我只能趁著別人招手車停下的間隙來認清這是幾路車。但是,偏偏我要等的那輛車沒有人招手。我只看見一輛沒有絲毫減速意思的車從我眼前開過,同時刮起了地上的一個塑料袋,當車頭將要超過我的剎那,我看到了牌號。我急忙招手,同時與車并排跑了起來。車往前開了大約十多米,奇跡般的停了下來。我喘著氣上車,司機為這突然的剎車很是不滿,你怎么不提前招手?我在最后一排坐下來,流汗和喘氣。我聽見了司機的抱怨,但我假裝沒有聽見。他只知道到點開車,到站停車,他不會去聽一個近視眼的解釋,抱歉,我沒看到這是幾路車。
只因為那種說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不習慣,在那個模糊的世界里生活了很久。我知道,每一個不帶眼鏡的近視眼都有過這樣的經歷:在路上沒看見熟人而常常被人說是高冷,在電影院看電影坐得特別靠前從而到散幕還是仰著臉,演講比賽一直看著臺下被人稱贊從容。其實,這些近視眼一點兒也不高冷,坐的那么靠前只是為了看屏幕更清楚一些,至于別人說的從容,那只是就算他一直看著臺下,他也看不到別人的目光。如果你身邊有這樣的近視眼,那么在路上你一定要先對他打聲招呼,雖然他的視線是模糊的,但是他的心是敞開的。
有時,我會想象我的視線變得清晰的那一天,也會想象我終于習慣一副眼鏡架在鼻梁上的感覺。但是,我不希望那一天的到來。我看得近,但看得明白;我看得不遠,但看得不累。我不想看的更遠一些,因為那就是視線的范圍,在這個范圍里我已經應接不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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