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    19

這次要去白先生家唱堂會，這可是他們四個人頭一回能聚在一起且四個人都能登臺演唱。當然啦除了小彤以外他們三個人都是有過舞臺經驗的，小彤這真是頭一回登臺唱，這對她來說可算是一件頭等大事了。

可坐在黃包車上的小彤似乎一點都不緊張，她保持著和平常一樣的姿態，越來越氣定神閑，憑她臉上的表情是越來越難判斷她的心情變化了。倒不是小彤變得冷言寡欲不近人情了，而是她更加的成熟內斂了，她更加的仔細耐心和善了。

落梅轉過臉對著小彤說著：“小彤現在咱們幾個可都是要登臺唱了，我現在想著咱還都真是幸運，雖說還沒有成什么角，但我覺得至少有地方讓我們唱現在就應該知足了。”

小彤轉過臉對著落梅笑著：“你這么就容易滿足了？這可不像是落梅了”小彤轉過臉看著遠處說著：“落梅我真是想唱成真正的角！”

落梅笑著：“我當然還是落梅了，不過這些是要一步一步來的，著急不了的！”落梅說著：“我聽說這個白先生可是上海灘最有錢有權的，能給他們家唱堂會可不容易，如果叫他提拔提拔，咱們以后的日子可就是好過多了！”落梅感慨著。

小彤這時握著落梅的手說著：“他若是想提拔咱們就是我們的又一幸運事，若不想提拔，咱們也就當什么都沒有過一樣。連想都不要在想了。”小彤看著落梅：“現在我們年齡還小，等再過幾年長大了我們會唱的越來越好，到時就不需要別人提拔了。”

落梅也看著小彤，她看著小彤的時候是那么的滿足。她說著：“小彤你唱的可是比我好的多了，以后我要是登不上臺了，沒有觀眾在愿意聽我唱了，你可是要拉扯我一把的！”

“落梅我知道咱倆的好，也知道你對我的好！”小彤平靜的看著落梅說著：“咱們倆功夫還都不深，不要說誰唱的好和不好，還得等著以后才能看出來的。”

這時候云卿坐的黃包車正好和她倆的并排而行，小彤看見云卿她的臉上就露出笑容了，小彤現在是十四歲的年齡，她漸漸的有些明白了她對云卿淡淡的情愫到底是個什么東西了。小彤對著云卿笑著喊著：“云哥！”

云卿也是一直看著小彤的，他現在可是非常的興奮了。他回應著著：“彤妹！”

落梅這時也歪過頭看著，明顯的可以看出云卿此刻是非常高興的。她說著：“云哥今天可是真高興啊！”

“當然高興了！”云卿得意洋洋扥說著：“因為今天我又能登臺唱了，怎么能不高興！是吧彤妹？”云卿看著小彤。

“我也很高興，因為我今天也能登臺唱了！”小彤問著云卿：“云哥你現在還緊張嗎？”

“我早就不會在緊張了！”云卿這時又想到了什么，他神秘兮兮的問著：“彤妹你可是緊張了？”

“云哥，現在咱們倆換過來了，換你來安慰我了！”小彤笑著：“不緊張，和云哥說著話我就不緊張了！”

“彤妹你不緊張就好，我正一直擔心著你緊張呢！”云卿的黃包車漸漸的快了起來，已經和小彤的車拉開一段距離了，云卿歪著身子朝后看著他們，扯著嗓子對他們喊著：“咱們到地方在好好說！”

云卿的黃包車剛走，妙卿的黃包車就像他本人一樣非常俊秀又非常儒雅的款款走過來，和她們倆的車也并排走著。妙卿仍舊拿出他平常的表情朝前看著，雖然和她們離得如此之近，但他也沒有轉過頭主動對她倆說話的意思。

落梅看見了妙卿便主動招呼著他：“妙卿哥！”她也只是簡單的喊著。

妙卿聽著過了一會才把頭轉向他們看著，臉上掛著他招牌的微笑。他說著：“落梅咱們不剛剛還在戲院見過面，你這會子在車上又著急的喊著，就像咱們許久沒見面的似的！”

“剛見過又怎么樣，看到了你我就想喊喊你唄！”落梅嬉皮笑臉的看著妙卿。

妙卿不在搭理落梅了，他把眼睛對準小彤看著。他說：“小彤，今個可是你頭回登臺，不要像登不了臺面拿不出手見不慣大世面似的緊張兮兮的。可得好好唱。”說罷也就不在看著小彤了。

小彤也和平常口氣一樣的說著：“記著師哥的話了，一定會好好唱的。”小彤說完看著妙卿，聽著小彤說完妙卿才回過頭來又掃了她一眼，隨即就轉回去了。

到了白先生的宅邸以后，小彤和落梅云卿三個人一起并肩的走著，他們是有說有笑的。他們后面跟著是抬著行頭的伙計和戲院經理，而走在最后面的當然是妙卿，他永遠不都是不急不躁的樣子。和妙卿比，云卿現在有些開朗了，不想以前那么悶，可他看著還是一副有些木訥說話輕聲細語的樣子。妙卿卻是一種不食人間煙火的樣子了。

他們走到戲臺子后面化妝間的時候，沒成想白先生正坐在后面等著他們呢。見他們來白先生起身恭迎他們，他們見到白先生在這里專等著他們，大家是覺得真的是有些受寵若驚了。

這時年齡最大頗懂人情世故的妙卿上前說著話：“白先生，早知道您是在這里等著我們，我們一定會早點趕到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白先生對著妙卿擺擺手面帶微笑的說著：“付老板可是客氣了！請著你們未來的四個紅角來，我怎么不得在這里等著。”

妙卿聽著心里越發覺得不好意思了：“白先生您可別這么說了！我們下九流唱戲的，怎么能讓白先生等著我們來！我們師兄妹幾個心里可是不好受了！”

　　“付老板可別在這么說，這都民國多少了年了，京戲可是咱們國家的特色，再也沒有什么下九流的說法了！我可是咱京戲的忠實票友，我是堅決反對這種說法的！”白先生說著，他的口氣是不容置疑的。

　　　妙卿卻有些不好意思了，可他始終是那副波瀾不驚的樣子。他說著：“白先生說的是真理！京戲能有白先生這樣的忠實票友，實在是京戲的榮幸！”

　白先生對著妙卿笑笑便不再和他說話，他接著便把目光全都投到了小彤的身上，他彎著一點腰對著小彤說著：“小彤今天頭一會唱，可是想好唱哪一出了嗎？”

　“我今天要和云哥配唱一出《游龍戲鳳》。”說著小彤看著云卿，兩人對視笑了。

　　“好，我就在臺下面看著你唱！”白先生對著小彤笑著，他眼睛都不眨的看著小彤。她說著：”別說，我看你的長相就是唱老生的料子！”

　　　“我們科班里都覺得小彤最適合唱老生的！”落梅說著：“小彤是比我還要適合唱的！”

　　“那我就等著聽你唱吧！”白先生又是對著小彤笑，然后他又看著小彤身邊的云卿：“周老板可是要單唱一出《天女散花》，今天是專給我母親唱的。”

　　云卿說著：“白先生，要唱的。”

　　“好，那就這樣。付老板單唱一出。”白先生看著落梅：“落梅小姐和付老板配唱一出。”然后又把目光定格在小彤身上：“孟小姐和周老板配唱一出，周老板在單唱一出。”白先生對著他們又笑笑，便離開了后臺。　

　　　他們幾個人便去上妝了，還是妙卿先唱，妙卿唱的還是他最拿手的《貴妃醉酒》，這出戲他是越唱越靈活了，他已經完完全全沉迷其中，把自己當成真正的楊貴妃了。底下也坐滿了好多人，雖沒有戲園子里的觀眾多，掌聲也沒有戲園子里的響，但唱者卻始終是人戲合一的精彩表演。

　　　接著在白家老太太的強烈要求下，下一出要云卿唱《天女散花》，老太太想看看兒子說的好看到底是個怎么樣的好看。然后妙卿唱完云卿就登臺了，他這次的狀態比第一次好太多了，所以唱起來是更加的得心應手了。那長長綢帶飛舞起來的時候，伴著云卿曼妙舞姿飛舞起來的時候，底下坐著的老太太興奮極了。她對著兒子說著：“如山啊，他這扮相不僅好看，連他的舞蹈都是這么的美，唱的也好！可是真好看，真好看！”老太太高興的不得了：“如山，要賞！多賞他們一些包銀！小孩子更要賞的多一些！”白先生看著自己的母親高興了，他自然也是非常高興的了。

可白先生他最關注的可不是云卿的獨唱《天女散花》，他最焦急等待是小彤，他想看著小彤的第一次登臺到底會唱的如何。

　　妙卿和落梅配唱結束以后，就到了小彤和云卿配唱的《游龍戲鳳》了。小彤上臺前落梅只對她說了簡短的幾句話，她看著小彤比她還輕松的樣子，她就一點也不擔心小彤唱不好了。云卿和小彤看著彼此，這出戲她倆在家時一起唱了幾回，彼此也漸漸的有些默契了，接下來就是要登臺了，外面的琴聲鼓聲已經響起來了，她倆便上去了。

　　剛一看到小彤正式的扮相白先生就笑了，他的心放松了一些，他覺得小彤的扮相是非常好的。小彤穿著藍色長衫，帶著髯口，眉宇間硬氣勃發，根本不像是一個女孩子。老太太卻還是欣賞云卿的扮相，云卿現在扮的李鳳姐和剛才的仙女扮相很不一樣，沒了仙氣飄飄卻很良家婦女，也都是同樣的美。

　小彤張嘴唱了幾句，白先生就鼓起了掌。老太太也覺得小彤唱的好。她對著兒子說著：“這個唱正德皇帝的上次沒有來吧！還怪能唱，一張嘴可嚇了我一跳！”

　　　“母親，也是個小女孩，可比上一個唱的要好的！”白先生看著小彤，覺得非常的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