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渺悠揚的笛聲依舊隨著縷縷滲透進柏樹林的淡月光在夜空中起伏波動。
黑雷神循著那聲音環顧一眼四周,只聽那兩聲說話聲在林子里回蕩一陣后便隱隱消失了。他疑惑道:“聽這兩惡徒說話,陰惻惻的,絕不是什么名門正派的人物,我可得罪了哪兩位江湖上的陰邪毒人?”
蕭一笑不理會那林子里的兩聲喊話,只若無其事的笑笑,上前解開了鐵駭濤的穴道。
黑雷神詫異道:“蕭兄弟這是做什么?這小子事關我雷霆殿的烽煙令,你將他放了——”
蕭一笑一邊扶起鐵駭濤,一邊道:“鐵兄弟若真要圖謀你雷霆殿的‘烽煙令’,憑借他的武功身手,幾位怕還不能這樣輕松容易的就制住了他。現在有人要找我們的麻煩,再負著他總是麻煩,多個鐵兄弟作幫手,總會少些危險的。”
鐵駭濤本就對蕭一笑崇敬之至,聽了他這一番溫言溫語的話,一時間心中激蕩得說不出話來,對蕭一笑既是感激又是崇拜。
這幾句話倒是說中了玲玲姑娘和黑雷神的心里所想,這鐵姓少年內力強勁,又是鐵浮屠的兒子,武功定不會差,但先前他在以為他父親已葬身火海中時,只像頭發狂的蠻牛一般亂施蠻力來對抗束縛,這顯然是與人交手經驗不足的緣故。雖如此身負武功卻安居于鄉村的少年,要那烽煙令作何用處?
玲玲姑娘冷冷道:“依我看,來的這兩人多半只是想取你笑書生的性命,江湖中敢與貞女宮作對的人,并不多。”
蕭一笑忍不住將下唇抿在嘴里,嗤嗤的笑著道:“你說錯了,來的可不止兩個人!”
眾人一震,仔細屏息凝聽,果然樹林遠近四周響動雜亂,少說也有十一二人。
蕭一笑又接著道:“你也有說對了的地方,我被逐出了書生盟,凡是和書生盟有過節的人,都想把這筆賬算在我身上來,亦或是想從我身上得到些書生盟的什么秘密——但你莫忘了,剛才來人說的是“我們”。”
玲玲姑娘不以為然的道:“那是來人不知道我和師姐兩人的身份,我們表明了貞女宮的身份——”
蕭一笑忍不住失聲笑了出來,打斷玲玲姑娘的話道:“來的這些人大多都是強盜當中的流氓,流氓當中的土匪,有人噬殺,有人愛斗,有人貪財,有人好色,在這荒山野嶺的,他們無論是把你殺了、吃了,還是剝了,都不會有人知道的。你真以為他們會忌憚貞女宮,隨隨便便的放了你?”
玲玲姑娘和完顏飄雪聽得面面相覷。
黑雷神笑著拍拍蕭一笑的肩膀道:“我和蕭兄弟曾在泉州有過一面之緣,昔日相談甚歡,相見恨晚。無論蕭兄弟是否任職書生盟,無論來人是否要為難我黑雷神,我自然都是和蕭兄弟共進退了——但蕭兄弟剛才插手放了這鐵姓少年,烽煙令的責任嘛,你自得也要承擔一半。”
鐵駭濤心中暗忖到:這黑雷神真有心機,前面的話說得甚是義氣,但他話鋒轉時,立馬就暴露了目的。貞女宮和書生盟也在爭奪烽煙令,他這次為了不引人注目,獨身來到西蜀,自知僅憑一己之力難以對抗強敵。有了笑書生相助,自然會容易得多了。
蕭一笑也不推辭,呵呵笑道:“自從離開了書生盟,我已浪跡江湖無所事事了許久。不用黑大哥你提,我也想弄清楚這烽煙令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竟會引得向來只下山‘替天行道’的貞女宮也來爭奪。”
他說這話時,目光停留在了玲玲姑娘身上,玲玲姑娘則垂著眼簾,不理會他,只看著地上月光。
忽而玲玲姑娘冷冷一笑,道:“吃飽了沒事做的人,都這樣!還不知烽煙令會落在誰手中呢!”
完顏飄雪望望周圍柏樹林,道:“這些人離我們越來越近了,敵暗我明——”
蕭一笑笑著吹滅了手中的火折子,道:“現在大家都在暗處了——諸位怎么看,接下來該作何打算?”
黑雷神道:“這些只會在暗處裝神弄鬼的小嘍啰們,量他們也沒多大能耐,如今最重要的,自然是要找到烽煙令,若有人擋——”說到這里,黑雷神做了個殺頭的手勢,轉而問道:“想必貞女宮的兩位也是這樣想的吧?”
完顏飄雪傲然道:“自然是這樣,等查得了烽煙令的蹤跡,你我再來爭奪也不遲。”
鐵駭濤忽而朗聲道:“你們要烽煙令,須得自己拿去!”
這話一出,其余人皆都詫異的將目光凝注在了他身上,鐵駭濤略微思索后,當下便將今天的所有遭遇,原原本本的說了出來。他心想,烽煙令最后不管是落在雷霆殿還是貞女宮的手里,此刻告訴了他們,任由他們爭奪去,這都不需要他父親再去出手相助了。
說到最后他才忽而想起,他父親此刻已不知身在何處,忍不住問到蕭一笑:“我爹萬一落在了書生盟手中怎么辦,他是寧死也決不肯說出趙剛托付他取烽煙令交給黑雷神的事情的——”
說到這里,他忍不住喉頭哽咽,一顆晶瑩剔透的淚珠奪眶而出,在月光下宛若露珠。
完顏飄雪白了鐵駭濤一眼,有些鄙夷的道:“一個男人,說哭就哭,像話么?”
蕭一笑拍著鐵駭濤的肩膀安慰道:“鐵兄弟是率真的血性男兒,他的眼淚中只有真摯的感情,決不是懦弱無能。”
鐵駭濤一把抹去淚珠,堅定道:“今夜能活著出了這片林子,我便要去救我爹爹。”
蕭一笑微微沉吟,道:“林子里到底有多少高手我不清楚,但這吹笛的人,定然非同小可。鐵兄弟盡管放心,只要笑書生今夜不成死書生,你也會沒事的!”
玲玲姑娘冷冷道:“真是可笑,大名鼎鼎的笑書生居然會害怕一個吹笛子的人!”
蕭一笑嘆息著望了望她,玲玲姑娘冷艷的望著別處,不再說話。
黑雷神知道蕭一笑向來見多識廣,心思縝密,忙問道:“蕭兄弟覺得這笛聲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蕭一笑苦笑著點點,又搖搖頭,道:“這首曲子吹奏得精妙至極,但到底是什么地方不妥,我也說不上來,你有沒有感覺到——”
他話聲未了,突然林子深處一聲嘯響,射出來了數十枚暗器毒鏢,有穿心釘,有追魂翎,有蛇形鏢。總共有十三種不同的暗器!
這十三種,數十枚暗器又分兩道激射而來,顯然是發暗器之人兩手同發的緣故,一道直取黑雷神后背,一道對準蕭一笑背后!玲玲姑娘、完顏飄雪和鐵駭濤三人所站位置在他兩人面前,自然安然無虞。
蕭一笑連忙改口笑著對黑雷神道:“發暗器這人多半和你我都有仇!”
說話間他已反手拋出了灰布包裹的長劍,玲玲姑娘等人看他帶著笑意,出手得氣定神閑,漫不經心的樣子,都不禁在暗暗擔心那飛射來的暗器會在他長劍還沒離手時就要了他的命。
但名滿江湖的笑書生又怎會這么輕易遭人毒手?
他背身拋出的長劍似緩時急,恰巧在那數十枚毒鏢暗器剛剛近身之時,在他的背心之處飛舞旋轉出了一道劍幕!
叮叮之響不絕于耳,那數十枚寒光撞擊在劍幕中,皆都掉落在了地上。
“咦?!”林子里有人發出了一聲難以置信的詫異驚嘆。
黑雷神忽聞暗器破風銳響,在蕭一笑出手時也已迅捷的轉過身,一聲大喝,提手兩掌便向那射來的暗器對著揮去,一股強勁的掌風內力揮出,暗器應聲而落。
蕭一笑驚呼一聲“好毒”,急忙扯掉了長劍上灰布,露出溫潤月白的劍鞘來。
原來那暗器上被喂了極強的腐蝕劇毒,包裹長劍的灰布已被腐蝕出了密密麻麻的小口。
黑雷神眼疾手快,擊落暗器,立馬又朝著發出驚嘆聲的地方還了兩枚黝黑的圓形暗器激射而去。暗器落處突然傳來嘭的一聲炸響,和一聲短促慘烈的哀嚎怪叫,林子里閃爍出一陣霹靂煙花。煙火引燃了林子地上未被霜露浸濕的枯枝。
蕭一笑撫掌贊嘆道:“黑大哥這暗器甚是厲害,不知你們雷霆殿的堂口有得賣沒有?”
黑雷神得意道:“這霹靂彈是我雷霆殿門人獨門所使,雷霆殿所經營的生意,外賣的都是普通的煙火、火藥一類東西。”
說著話時,幾人已走向了那團焰火燃著之地,閃爍火光照耀著的地上躺著一個青衣男子的尸體,腦袋和雙手已被剛才黑雷神的霹靂彈炸得四分五裂。尸體的旁邊散落著兩袋奇門暗器。
蕭一笑看了看這男子身旁散落的暗器,道:“這人外號‘追命十三爺’,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暗器高手,能同時發出十三種不同的暗器,并且他接暗器的功夫更是一流,據說天底下沒有他接不住的暗器。”
玲玲姑娘懷疑的白了蕭一笑一眼,冷嗔道:“果然是個只會一派胡言的騙子書生,你說他那么會接暗器,怎么又會死在黑雷神的暗器之下?”
蕭一笑又抿著下嘴唇,看著玲玲姑娘冷漠的瞳仁諱莫如深的笑了。
玲玲姑娘細細的對望著蕭一笑,臉上騰起一陣火辣辣的熱浪,她終于不敢再對視細看蕭一笑的眼睛面龐,急忙轉移了視線,眼望著別處,道:“你笑什么笑?”
蕭一笑不答話,黑雷神笑著道:“姑娘看他這一雙手便可知道了,這‘追命十三爺’其實一手便接住了我那兩顆霹靂彈,但那霹靂彈一受撞擊便會爆炸,他若沒接住,便不會死這么慘了!”
玲玲姑娘瞥了一眼蕭一笑,將臉轉向一邊,不再說話。
蕭一笑嘆息道:“這人曾在中州城炫弄暗器技藝,大叫大嚷,打攪了書生盟太學堂弟子念書,和書生盟的弟子有過爭斗,最后被刑堂弟子灌了損毀嗓子聲音的烈藥,趕出了中州城。”
黑雷神道:“嘿嘿!你書生盟的手段也忒霸道殘忍了些,難怪他會一把暗器恨不得把你我扎成個刺猬!”
蕭一笑轉臉笑著對黑雷神道:“所以他是個沒有聲音的啞巴。”
黑雷神道:“被灌下摧毀嗓子的烈藥,不想成為啞巴都難了!”
鐵駭濤和完顏飄雪俱都異口同聲的詫聲道:“他是啞巴?那剛才說話的人是誰?”
黑雷神愣了愣,恍然大悟道:“是了!剛才這邊有人發出過‘咦’的一聲!”
地上的枯枝越燒越烈,火光愈加明朗。
眾人借著閃耀的火光環顧一眼四周,杳無人蹤,甚至連踩踏在松軟枯枝落葉地上的腳印也只有這躺著死尸的一雙。四人面面相覷,一時寂靜,樹林中只剩下了悠揚變化的笛聲。
蕭一笑擰著眉頭,細細聽著這笛聲,臉上浮現出的疑惑神色愈加沉重。
他蹲下身子,仔細看了一遍四周地面,只發現每隔丈余便有幾個一雙雙拇指大的圓孔。
黑雷神不耐煩的嘆息一聲道:“這吹笛子的人,吹得老子真他媽的煩躁!”
蕭一笑聽聞黑雷神這忽地一聲嘆息,起身道:“依我看還是先退出這林子再說,這些人顯然是有預謀而來,但他們怎么知道我們會進入這片林子——”
玲玲姑娘截口道:“雷霆殿的二掌教,我與貞女宮的金翎箭,再加上大名鼎鼎的笑書生,難道也會怕了這些烏合之眾?傳出去,別叫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齒——莫不是,你笑書生只是徒有虛名?”
蕭一笑苦笑道:“剛才不過是為了救你抱了一下你,姑娘今夜為何總是和我存心過不去呢?難道你沒察覺到,自從這笛聲響起,你渾身的氣血竟被牽引得奔流加速起來,檀中氣海也在不住波動?你認為是保住性命重要,還是維護虛名最重要?”
玲玲姑娘被蕭一笑這樣一說,竟不再發作,只詫異的道:“你怎么知道我——”
蕭一笑嘆息道:“因為連我也是一般!”
眾人一震,心中皆都在詫異自己為何也是如此癥狀。黑雷神變色道:“難怪難怪,我說怎么這么渾身不自在!我也一樣。”
完顏飄雪道:“這笛聲莫不是什么江湖邪術——”
鐵駭濤在幾人中最為嚴重,他早已被這悠揚笛聲催得面紅耳赤,神魂飄忽,只是火光映照下眾人未曾發覺罷了,他好不容易才開口笑道:“我還以為是我餓得有些暈頭轉向了呢——”
黑雷神一聲暴喝,嘗試運力抵擋這悠揚笛聲,但卻無濟于事,只感到這陣陣笛聲被絲絲內力催動送來,引得渾身血脈一起跟隨這笛聲音律的急緩高低不住波動起伏。幾欲迷亂神志。
蕭一笑等人又何嘗不是一般?
玲玲姑娘道:“縱然有這詭異的笛聲,也影響不了殺林子里這幾個下三濫的小毛賊!”
蕭一笑環視著往四周遠處的黑暗中望了望,道:“這些人雖然不足為懼,但他們背后的靠山和這吹笛之人的來頭可不容小覷——”
玲玲姑娘仍舊對蕭一笑的說話有些將信將疑的道:“你怎么知道這些人背后有來頭不小的靠山?”
蕭一笑抬頭望著樹林上端幽幽的道:“若不是背后突然有了靠山,先前還在御河酒樓里被我嚇得雙腿彈琵琶的杵拐鶴賀中天,此刻又怎敢懸在我頭上耀武揚威?”
他話音剛落,頭頂樹梢一陣嘩啦響動,隨之兩點寒光對著蕭一笑刺落了下來,來勢甚急!
眾人大驚,仰頭望去,這人果真是先前在御河酒樓里嚇得無力出招的杵拐鶴賀中天!但此刻看他出招的狠毒凌厲,哪里還有先前那被嚇破了膽的孬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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