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    遺世獨立

　　呵呵。呵呵。外面的雨也變得格外可愛，何小河，你是一個好孩子。生活，本來就是如此美麗。

　　“呵呵。”樹底下的老人家看著我笑了。

　　“嘿嘿，錢取來了，剛剛實在身上一分錢也沒有，才去銀行取了錢，給我拿香蕉吧。”

　　老人家找不開零錢，對我說：“等下吧。”我耐心地等他又有一個新顧客。結果，五塊錢居然買到如此多香蕉，實在劃算，實惠到家了。

　　我所在的小鎮，人情還是美的，擠嚷的人群中自有一份各做各事的安靜與悠閑，走出門來，我帶個笑容出門，收獲回來的也都是笑容。就說，人和人之間其實有一種大愛存在，可你們不太搭理我的話，且默默一個人繼續行路。

　　“您知道新區是在這個方向嗎？”和賣香蕉的大爺問個路。

　　“是，就你手指的這個方向。”

　　來一個地方，總也想看看這一方水土。據說，這個新起的區很值得一看，指導老師借我自行車時也沒忘囑這一句，今兒既已經出來，趁著這機會，索性走個盡興。

　　剛上路，兩旁的民居房子未褪去城鎮氣息，匆匆略過，一帶又一帶矮小窄陋的平房，門戶之前還有些庭院種植，看著有些淵明筆下桃花源的蹤跡。

　　爬上一座橋，狹窄，讓人無語，這地面垃圾太多了，七零八落，煞風景。將下橋的當兒，闊大的水面左右兩邊呈現在眼旁，看不到來處，望不盡去處，茫茫然的感覺，大千氣象面前人大抵都感覺到一種自由。

　　只高大的水邊草長物鑲嵌在畫框邊，心里是一時的快樂，原來我的確也喜歡水。

　　天上降下來的雨開始變大，要不要回去？已經走了還要回去嗎？走了一段路，行人寥寥無幾，看著不像是因為雨天的原因，大概因為鎮小的緣故。

　　不回去，淋點雨也是好的享受。已經好久沒有淋過雨，也曾經是那個盡情讓瓢潑大雨澆灌在身上的姑娘家。

　　傘撐起來，一手扶把，一手扶傘前行，陋僻的街道還在繼續中，甚而心中起了一絲懷疑，我走對方向了嗎？這是他們口中所說很漂亮的一個地方？

　　堅持吧，繼續向前，山重水復疑無路，好的風景應該就在前方，很高的樓已經可以看到。走啊走，這條路只我一個人，有點空曠干凈的感覺了，八成要到了。

　　真是空空蕩蕩，天地間縱容我盡情瀟灑的自由。這一片新起的研發區，零散之間有些高樓，規劃齊整的井字形橫縱街道。

　　馬路丫子那個寬沒得說，不確切知道因為雨天緣故還是向來如此，街道上只我一個人在行路。你能體會當時我的那種心情嗎？

　　陰灰色的基調里，風在吹，騎車，懸一半的身子脫離地面，一眼望不到邊的寬闊街道，回望或是張望，無限延伸下去的電線桿子和路燈桿子，青的樹，還有幾屏蘆葦搖擺，那樣一種蒼茫寧靜，我要說，完全不輸給你們一直向往的大海邊。

　　須知這里完全是新的一片，陰天在下小雨，空曠的街道沒有行人，沒有車輛，馬路寬到你有大喊幾聲的沖動，我的心只感覺到純粹的快樂。

　　由地面樹立起的綠紗很高，居然是罩著高爾夫球場，那一種朦朧綠襯在陰天里變得格外浪漫。

　　偶然前方閃現三個清一色的男性小青年，他們停在我要去往的前方，心里有一瞬間的害怕，才發現這里其實完全也可以說是寂靜一片，沒有聲響。

　　不會的，別慌，回頭看看，來了一輛公交車，他們大概是這研發區的工作人員吧。心算是放安穩一些，繼續行之。

　　我在一路向南，西南天空中，你猜我看到了什么？真想自己是個畫家，又或者攝影家，那一種畫面實在美得想落淚。剛剛好的疏密度，我不能確切叫出這種東西的學名，大概也屬電線桿子，很高，一排，有個斜度，拉了很多線在天空中，完全現代城市化的景象，卻充滿了美感。誰說，現代化的城市沒有美？不，不是這樣，在這一種陰天里，眼前只讓你感到一片遼闊，也許因為現在人還少。

　　天上的烏云，不沉不輕，讓你想到中國風，恨我自己的筆寫不出那一種輕靈，它是有點像鋪在天空里，將跳脫出來而安分在原地，靠我最近的地方有點輕煙的卷，鉛灰色只有搭了陰雨天才變成一種寧靜略傷的快樂，傷不是我們說的傷，我也說不出來那到底是什么。

　　不虛此行，果然美。

　　回去，換一條路，不怕回不去，以一種簡單原始的執念相信自己的莽撞，整個地球是圓的，終點即原點，只要一直走下去，總會回家。你要知道，我向來不辨東南西北，但幾乎丟不了，走出去的路我一定找得回來，只需記得走過怎樣的橫縱方向就夠了。

　　突然想起譚柯木，你當時在地圖上說著各個方向，我當時大腦里一片空白。依你所言，我斷定你是一個隨時都在用心學習的人，而我則一個悠閑悠閑摸個門道出來的人，我們之間最大的區別。你總在嚴肅過活，而我只想閑散。我們也有共同點，都很認真，在不同的軌道里。

　　一片又一片的綠草茵，歪斜的鐵椅子形單影只，一切像我們想象中的西方悠閑一派小城鎮，一個別的人都沒有，你能想象我所擁有的這種快樂嗎？只要這樣行著路，生活就夠了，我以為。

　　快要走出去的時候，整個環形水面闖入視線，邊上還有歐式建筑，美！我確實不擁有什么高級審美情趣，但這一天，人工造就的這一切實實在在帶給我心靈寧靜的優美。越來越發現“美”這個字乃形容美的最美言辭，不再尋覓任何別的修飾，真正被美所驚詫。你知道的，任憑書寫出來的文字再怎樣爐火純青，難以達到心靈當時當景涌現過那些文字所激起的自由，你此刻看到的我的記錄實在遜于那時景我心里歷經過的體驗。我卻仍然試圖寫下一點什么。

　　如此看來，這個世界上一定有一些極快樂的人，他們只是不說話，我們不知道而已。如此一些時刻，過去的自己真想能把我的心告訴你，你不在。我還想告訴你，以這種方式，人還是努力在分享。一個人擁有的完全快樂，會不會寂寞？偶爾我會特別理解高山流水的難能可貴，這個世界上自己之外另一個人能體會自己所在的心情，實在不是一件簡單事情。

　　現在我一個人在天地間沒有憂傷，很快樂，但為什么還是會去問這樣一個問題？究竟因為人世間的規矩要有個伴才導致我的深究還是出于人類孤獨的一種本能？

　　小時候的自己一直幻想有一天你出現和我走一起，現在不想了，我已經和自己的孤獨處得貼合，我偶爾想到底還需不需要一個你？答案自己都有數，必然是肯定，若真不需要，我也不會生此問，更不會有這個深究。這些都不想了，此刻你不在，我也有完整的快樂。譚柯木的話真是有大的理兒－開心點，心情是自己的。韓徉曾經也有這話，找回你的堅強與快樂。

　　走過一段和譚柯木一起的路，才明白韓徉的話很多的好聽，當時的自己并不懂。自以為是的自己把你認真的話統統當套話，為什么遇到你的我是少不更事的自己？

　　想到高山流水，想到韓徉。我們兩個在一起說說話，說什么確乎都是有意思的。當然，我根本不可能確切知道你是在配合我還是真如我自己所感受到一樣，同樣發自肺腑得說什么都感覺到一種舒服。

　　當我單獨想到韓徉，同時必然后面要想到譚柯木，總有一種制約在其間。我們的話不多，可為什么一遍遍天天在想著你，譚柯木的神情扎根于我的頭腦中，歷歷在目。你擁抱我的時候，我無法看清你的面孔，現在卻一次次清晰看到你的笑容。

　　小時候，討厭林徽英，不能接受她的多個愛情對象。也不能接受他們說的一生中必然要經歷多場戀情的理論，總以為感情就是兩個人一生一世的相伴。

　　而今，依然不能明晰講出何為情，是否有過愛？清楚的點也有，你們都走到過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的對話中。遇到之后，我的生活里從來沒有缺過和你的對話。

　　這種一個人靜靜言語的日子過得久了，我似乎不一定要有你的存在，我已經到了可以沒有任何人相伴自在安然的快樂日子里。這話似乎還是不對的，我不一直還在和你較著勁兒？

　　我們現在都不再講話，一個比一個安靜，我是受了你們的戕害，還是我們原本就同一種人，只不過你們比我先走路。連我一個，你們認為的小女生，也開始面臨電話恐懼癥，你們成功把我帶跑。

　　天地間完全的恣肆，我一個人已經到了快樂的境地里去，沒有相伴，但也沒有憂傷。偶爾想到你們，我以為，你們也應該喜歡我所過的這種生活。

　　現代化除去喧嘩可以有美的風景。風吹得更大，頭發開始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