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任老師。”
我的嘴唇剛要摸上,卻聽到有人叫我,嬌滴滴、羞答答的。潛意識覺得是背后那位穿紅衣的似乎是我校學生在提醒我,而實際這聲音來自我的懷里。
咔嚓!平地一聲霹靂!將我從九天云霄驚得墜落大地,尚不能停,砸入地底,直至冥王殿第十八層。這,這聲音不是她,是那個學生李夏的。我抱著李夏,還要吻她,我抱著學生,還要吻學生。我的個天!我被蛇蝎蜇了似地急急松開她,腿不聽使喚后退幾步,想就這么撒開腿逃跑;一張老臉燙的冒煙,都能聽到雪沾上發(fā)出的“滋滋”聲。
這是怎么回事?明明是清,我瞧的仔細,怎么換了別人。怎會認錯?剛剛的心靈相通,那是她的聲音,只有她才會那樣叫我的。我不相信地擩擩眼睛,看了再看,很希望剛剛那是淘氣的清故意為之的,為了看我的洋相——以前類似的事,她可沒少干。
可我眼前這人長的怎么跟李夏一模一樣。鵝黃細絨帶帽短大衣,藏青色牛仔褲,棕色戶外鞋;劉海并眉,頭發(fā)齊肩,一顆美人痣偏右頷,臉蛋紅撲撲,一雙眸子蒙著水煙,正含羞帶怯。
我東張西望,做賊似的,生怕有同事、學生路過,被他們看到到處瞎宣傳,又順便尋找著地縫,看能不能趁機鉆下去。還好,無幾的路人,都用傘將自己護著,他們應該沒注意。此時那個紅衣少女不見蹤影。
心里祈禱著,希望她不是大嘴巴。我的嘴巴蠕動著,咿咿呀呀地解釋,說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然而,自我安慰的有了那么一點點正常的小心臟,險些因李夏說的話蹦出胸腔。
只見她低著頭,用水做的眸子閃我,怩忸著,道,“任……任老師,人家可是……可是第一次被除了外公爺爺爸爸之外別的男人抱,而……而且,這也是第一次……被吻,是初吻的。你可要對人家……人家負責。”說完,害羞得不得了,轉(zhuǎn)過身背對我,好像在玩弄衣角。
我慌的六神無主了。嘴巴又煽起了風。剛剛的解釋在耳中還有音,這回不知道自己說著什么的同時,連音也聽不到了。
她身體有了動作,好像受了委屈在無聲慟哭。她哭出了聲。一陣接一陣的“哈哈”——誰的哭聲是“哈哈”?
不會吧,這又是什么情況?本已亂的不設防交警的大腦,已經(jīng)令人不知所措了,現(xiàn)在橫七豎八的神經(jīng)路線竟堵車了,交通網(wǎng)絡陷入癱瘓,喧天般的鳴笛令我成了木頭人。
她笑彎了腰,帽子自動戴。回過身,不能自己的大笑的同時,還在指著我,看情況似乎要說什么,可誰又能聽懂。
此時我倒想她要是哭該多好,我這個自知罪孽深重的人起碼還能按照事物的發(fā)展規(guī)律行事,心也能踏實一點,現(xiàn)在這笑,笑得我心里直發(fā)毛。
她掏出了手機。
干嘛?報警?叫人?不會吧,抱了一下,就叫警察抓人,就叫人打我,太暴力了,不至于吧。我猜測著,只見她舉著手機,閃光燈一閃,我意識到了她在干什么,用胳膊擋住了臉。
“占了人家的便宜,照張相都不行嗎?!”她一看手機,含嗔怒道。
照相干嘛?這話很想問,但她的意思好像照了相,就放過我,不借此良機,狠狠宰一下。雖然無法理解,但“女人心海底針”,圣人都這么講了,我也就信了七八。照就照唄。我擠出了自認為學的像模像樣的過得去的胖大海式的微笑,希望這件尷尬的誤會,就這么隨著快門的咔嚓聲過去。
這件事似乎真就這么過去了。紅旗下成長的我,一度懷疑是不是前不久那次逛城隍廟,公德箱投入的一元人民幣和香爐里上的一柱香感動了佛爺,他老人家為了回報這個有孝心的好后生,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吹口仙氣,保佑了我。有時間得去進點香火。你仁我義,禮尚往來。
我這么想著,偷偷看向走在身旁的李夏,看她是不是真就這么算了。她月牙眉微翹,那雙酒窩自游出嘴角邊,就不曾沉下,得意、高興、欣喜是藏不住的。幾張照片就了事了,難道真算了?
“真不好意思,剛剛情緒失控,認錯人了。我還以為你是我那個朋友,不過,你長的跟她還真像。”
“怎么還說,不是讓你別解釋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這是個誤會。任老師怎會是街頭小流氓之類的人,我說的對不對呀?”她這話,我能說不對嗎。
見我點頭,她笑了,我只覺得有一個蓄謀已久的包圍圈正在收縮。
她問道,“老師,你說的那個她是誰呀?看你這樣,肯定是個美女嘍。嘿嘿,不會是普通朋友吧?”
“李夏同學,沒想到你也這么八卦,這么猥瑣,還有那么狡猾。什么都想知道。‘士別三日,即當刮目相看’,這話恐怕是先師專門為你量身定做的。”這家伙用了春秋筆法,把自己夸了。
“嘿嘿,那是。不過,我猜的沒錯的話,那個她是你的女朋友,而且快到了談婚論嫁發(fā)喜糖的程度了吧。聽你的意思,你們的愛情遇到重大考驗了?”
“不將腦筋用在學習上,光研究感情問題了。”這小丫頭情商挺高,我只含糊不清地解釋一下,她就想得這么通透,直指問題本身。我假裝教訓著,同時也默認了她的話。
“那當然啦,我可是人稱‘情感專家’的李夏,什么有我不知道的,只要一點點蛛絲馬跡,我就能順藤摸瓜,找出本質(zhì)。情感界的福爾摩斯呦!”她就像從事自己喜愛職業(yè)的藝術家,而被人談及該行業(yè)時那種興奮,正說著湊過身,又像一個推銷員,道,“要不,我給你分析分析,放心,你是第一次請教,又是老師,不收錢。”
我什么時候說請教了?她挨我近了,我不動聲色地向另一邊挪挪身,第一次見到她般看她。
我的肢體語言估計她理解錯了,為了接下這單生意,她立馬舉起了由自己撮合而成的并且幸福生活的例子。見我一副專心賞雪、似聽非聽的神態(tài),她爆出了猛料。
我猛然看向她,上下打量她,久久難以平息心頭因這話帶來的浪潮。
“別這樣看著人家,人家會害羞的。”她就像明星接受粉絲的熱情歡迎,嘴上說害羞,可這哪里有一丁點的害羞樣。女王般的高貴。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終于忍不住問道。
“地球人都知道。”
這是淘氣啊,撒嬌啊,還是敷衍我?我還欲追問,突然聞到了一種味道。
這種隨自飄散的淡淡的味道,在這無色無味的雪中異常突出,卻又和雪花是最完美的搭檔,就像知己和酒。我想就是喪失了嗅覺的人,此時此刻,也會毫不猶豫地跟著它、尋到它的源頭。我想就是剛剛吃飽飯的人,此時此刻,也會忍不住饑餓。
雪不大也不小,視野開闊且可望遠,但我不用看,遁著甘甜的食物的芳香就能找到它。老朋友,在前方。我的步伐徒然加快。
李夏愣了一下,追著問怎么了。我反問她餓不餓。
她對這問題感到莫名其妙,但兩秒鐘未過,她的瓊鼻翹了翹,明白過來了,太君見到了花姑娘般喊道,“烤紅薯!我餓了啦……。你可得請客啊,不然,今天這事可沒完。”話未說完,一溜煙就跑遠了,風中斷斷續(xù)續(xù)飄來一句,“我先去排隊。”
親眼目睹一個淑女生生變成了一個吃貨的全過程,比過年看到殺豬、聽著撕心裂肺的叫聲還要心碎。比這更令人心碎的是:錢包又要減肥了。雖然我一路都在懷疑她僅僅以拿到照片就了了誤會,但心底還是認為這么過去最好。警惕同時也不撤掉。果然,她沒有讓我失望,看來非得出點血了。
摸了摸衣領內(nèi)口袋里瘦的不能再瘦的錢包,長長吐了一口氣,“幸好還有點骨頭,小心一點的話,還是能應付過去。”想到這里,我追了上去。
“希望沒漲價。”有一個聲音在雪中回蕩,被一輛汽車行駛而過的聲音淹沒,誰也沒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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