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建修周身密布著不近人情的氣息。同他一輛馬車的墓清池,心緒低落又如坐針氈,不自覺地握著霽玥與他的玉佩把玩。
“給我。”
墓清池哀中一驚,打心底一顫,雙手奉了佩,及覺掌中一輕,方撤手,眼神垂回。
“薄暮深秋,向晚微微涼……向晚,微微涼……”
這聲音蒙著一重水霧,如舊祠深處的香煙,落著塵埃,隔著碎幔,阻著雜叢,渺不應(yīng)留。
墓清池望著陌生的程建修,他鋒利的眉梢間竟斥著一種單純的柔和。
薄暮深秋,向晚微微涼?
大師兄在笑?!大師兄竟然是在笑!墓清池心頭繚繞不的苦哀給眼前這幕震碎一地,其心緒雜無可述。
面若沉冰的程建修此刻嘴角噙著一抹微笑,那樣痛,那樣傷涼。
這玉佩同師姐有關(guān)嗎?若是師姐之物,為何那位霽玥姑娘不識(shí)相地與了自己?
師姐……墓清池心痛著,他想殺了黑白雙煞為師姐報(bào)仇,可……唉,何謂恨而不能?
“收好了。”
程建修冷不丁地遞回玉佩,墓清池又是驚了一愣,忘記去接。
“收好。”
墓清池一哆嗦,心駭不好,大師兄話說二遍,那他墓清池就真離墓不遠(yuǎn)了,他拭了拭額角,伸手去接的時(shí)候不能自已地顫著,指尖剛觸到玉佩的溫涼,突感身子不穩(wěn),晃翻車中。
程建修又是出腳一送,給墓清池飛了一邊,然玉佩卻是穩(wěn)穩(wěn)落進(jìn)墓清池懷中。
墓清池警惕又悲傷地望著程建修,卻不得知其動(dòng)作,大師兄習(xí)性無常,若是師姐在,便好些,這會(huì)兒師姐她…
墓清池打小同大師兄一處,常為他脾氣無常打得青一塊紫一塊,此時(shí),墓清池卻沒了往日慣常的幽憤,師姐去了,大師兄心里難過,而依著大師兄的秉性這份悲痛是絕不會(huì)言說的。
墓清池眼中帶憐地望著程建修,輕嘆無言。
車愈行愈疾,車窗的簾兒隨著顛簸忽開忽合,開合之間眼之所至,皆成黑焦,亂狀雜處堪無一物。
墓清池往門簾邊湊了湊,問駕車的小廝說“這是哪兒?”
“燕州郊外。”隔著一簾子的顛簸,小廝的回答聽起來并不清晰。
燕州?墓清池有些奇怪,車緣何愈駛愈疾,難道他們不知他們要到燕州城看上一看嗎?可那尉遲殤說得明了,由函川往寰陽經(jīng)過燕州,我二人會(huì)有線索,不枉一行。這怎的扭頭話忘?
墓清池心中掂度不定,一面想往燕州城中查探,一面因師姐喪命其處,心中凄哀不愿近去,而生生路過不留又令他心中憤然。
墓清池一扭頭,正對(duì)上程建修冷冷的眼神,頓感整身凍坼,嘴打了摽,“大、大師兄……”正是尷尬,白駒死不過隙之時(shí),墓清池一咬牙,狠心問:“大師兄,到燕州了,車卻越行越快,你為何不叫停,難道你都不給師姐收尸?”
“我親眼看著燕州城燒成灰,為何再去看一遍?”
“大師兄,你說什么!”墓清池瞪圓了眼睛,頸間的青筋暴著,“你親眼看著燕州城燒成灰?你怎么不出手?!你怎么能袖手旁觀?!不光光是師姐在城中,還有一城的百姓,就這么被殺光了!死光了,死了,都死了!一城的人都死了!大師兄,你可對(duì)得起你的劍?!你——”
程建修神情淡漠地看著墓清池,墓清池白皙的雙頰,因激動(dòng)泛著胭色,“你就不配做什么大師兄!”
程建修看著激憤得滿臉通紅的墓清池,看了好一刻,給墓清池弄得,臉上激憤的緋色好容易散了,又為這淡漠專注又疏離的眼神盯了兩頰尷尬的嫣紅。
“完了?”程建修淡淡地問。
墓清池臉霎地白了。
程建修的眼神在墓清池臉上點(diǎn)了點(diǎn),,墓清池心中恐悚,然程建修卻只側(cè)了臉,望窗。
“那夜,我在燕州城外高地,”
程建修的嗓音低回,語聲云淡風(fēng)輕,好似在講一段別人的故事,“燕州守城士兵一如往常,北軍來時(shí)瞧著只百二十人,一股游兵散將模樣。”
確是了呢,那夜晴空碧華,無星無月,涼如清階,程建修找鳳凰圖沒什么頭緒,心中惦念沈硯,便趁夜悄往燕州。正當(dāng)郊外,上了高地,望眼可見酣然燕州城,心中慰喜之時(shí),忽覺身側(cè)有異,程建修不曾側(cè)眼,抬手起劍凌厲而去,那人輕飄一閃,躲了過去。
程建修瞟了那人一眼,見他衣著隨意不曾著夜行色,氣度悠然不似仇敵。程建修不見其殺氣,收了劍隨他去,不理,只欲往燕州城中尋沈硯,故展輕功走,而那人當(dāng)即來劫,程建修不客氣,出劍驅(qū)之,幾下之中程建修竟傷不得他,那人也不取程建修要害,只耗著。
程建修怒,吼問:“你作甚?”
“不讓你進(jìn)燕州城。”
程建修一聽更火,喝道:“你有何本事,礙我行動(dòng)?”,未及聲落,程建修劍鋒加疾飛殺而去,一方“逍遙劍訣”被他使得殺氣騰騰,而那人赤手空拳,竟是在程建修穩(wěn)準(zhǔn)狠利、嚴(yán)殺勁逼、狂放無垠的劍招之間悠若游魚,飄若粉蝶。
程建修招式愈猛,那人應(yīng)對(duì)愈是自如。
二人拉開三尺見余,歇了手,程建修橫劍當(dāng)面,兩眼噴火得瞪著那人,然其時(shí)已而心虛,這人模樣二十出頭,模樣修麗榮貴,不似凡間生殺奪命客;可,別說御劍現(xiàn)掌門人不及他,就是前掌門秋平亦奈他無何。
怎生是好?
“哦,來了。”那人嘆了一句,抬手指向燕州方向給程建修,程建修卻似逮住千載難逢的機(jī)會(huì),踩著翻天梯,奔?xì)⒍ィ浼踩缪咐撞患把诙饎慈№?xiàng)。
“啪噠”
清一聲脆響,曉風(fēng)微拂,劃過竹葉蓮心般清澈的氣息,兩團(tuán)影就稍稍錯(cuò)了開。
程建修手中劍柄一輕,地上才蕩起一聲“哐啷”。
程建修腦中亦是一蕩,吼嘯著操斷劍返身向那人疾攻而去……
墓清池聽到這兒,給顛了三天的身子骨差點(diǎn)沒驚散了。
劍折了?!
大師兄的劍竟折了?!大師兄使的可是前任掌門秋平師叔所遺玄鐵萃華劍,此劍可與賀刀門老祖的靂焰刀相較。
大師兄遇到的究竟是什么人?
墓清池驚駭之下,望見程建修帶劍鞘的劍,“大師兄,那你這口劍……”
程建修沒接墓清池這問。
折了劍的程建修如墮了魔障的孽狂,周身戾氣誅生滅物,與那人近身戰(zhàn),幾勝撕咬,不要命地瘋魔著。
程建修無招無式瘋狗一般,向著那人全番開殺,不放任一可攻之處。那人仍是輕飄悠然地閃他而過,那股竹葉蓮心的清芬淡淡地繚繞著,總不散去。
只見程建修與那人各自立住了,不動(dòng)。
又是一瞬,那人俯身,拾了地上的劍段,又由程建修手上取了他死攥著的劍柄,程建修立著穩(wěn)穩(wěn)不得動(dòng),怒吼:“你究竟是誰!”
那人持了斷劍,挑唇笑道:“程建修,程公子,到日落霞苑去請(qǐng),你得賞光。”
“你是誰!”
“不提姓氏宗族,鄙人名澈,小字花允。”
“大師兄,你是說斷你劍的人是落霞苑主人花允?”墓清池驚怪。
程建修淡漠地看著墓清池,沒說話,也沒點(diǎn)頭,墓清池,知道自己問了句多余,忙岔話,“大師兄,你給他定那兒……看到了什么?”
“我乏了,明兒說。”程建修不近人情地說完,關(guān)門進(jìn)了里間。
墓清池討了一身無趣,坐在桌邊喝了會(huì)兒茶,才躺到榻上品滋味。
燕州城。花允。落霞苑。
師姐……
墓清池心口疼痛,卻疼得空落,他以為自己會(huì)淚流不止,可也只是淡淡的兩滴,就沒了源頭。墓清池嘆了嘆,翻身,睡了過去。
夢(mèng)中,墓清池遇見一對(duì)水靈精彩的眼眸,好似哪里見過,很是熟悉又不曾記得是誰。心中蕩漾,煦煦如春日,悱惻纏綿。又有語聲清澈空靈,辨不清言語,只覺如一雙輕撫,很是受用……
次日未及日出,墓清池便醒了,只覺身下潮潤,坐起一看,遺了一灘。墓清池臉色飛紅著,甩了中褲換掉。
及路上,仍愧愧的,低頭聽程建修有一搭沒一搭地?cái)⒄f,少了好些刨根問尋。
那夜,內(nèi)火中燒的程建修給花允定在燕州城外的高地上,他可是不能甘心的,運(yùn)內(nèi)力沖了好些回,而花允點(diǎn)穴時(shí)運(yùn)上的功力淳厚不知底細(xì),倚程建修的功力,竟是勁道巋然不動(dòng),只能等著過了這夜,依照子午流注,待明早朝陽出陽氣升,流動(dòng)經(jīng)氣沖開穴道。
程建修眼見一小波糧草兵似的北軍由對(duì)面山頭往燕州城來,他心覺蹊蹺。燕州城于南北國交境最東頭,西面距它最近的稍有人氣兒的青城,也得跑上一天路才到的了,易守難攻,也非要地,且與北國隔的是一灘棄成荒漠的月國,月國地小,夾在南北國間卻是繁盛,百二十年前莫名地滅了,北國軍若攻燕州,必得穿沙漠而來。
程建修靜靜地望著這波兵士,見其分兩股,帶著車草細(xì)細(xì)地往城根下散。
城中酣如往常,清澈的月光中浮起一曲淡淡的葉笛,如幼時(shí)青梅竹馬的歌謠,細(xì)密而均勻地散落在個(gè)人幼年的回憶里,清淺溫柔……
程建修猛然一驚!
這聲音聽不到源頭!
赫然間,城中如有棍攪,頓時(shí)城中呼號(hào)四起,軍隊(duì)涌動(dòng),卻似在瞬間覆滅,惘如天譴,殺聲、哀嚎、哭喊、瘋嘯剎那間在燕州城爆開。
城中火起,城外北軍一聞城中瘋號(hào)哭喊,便燃了火料,以投石架往城中拋擲。
不及一刻,酣甜的燕州淪為煉獄。
北軍投完火料,程建修眼見著他們?cè)议_備來的木桶,城周間或地升起紅綠不等的煙訊火,待城門處,放出一朵絢爛的紫花,城邊各處火光四起,焰高沸揚(yáng),而人聲漸歇,細(xì)瑣的嗶啵呼嘩聲隨著妖嬈的焰芒跳動(dòng),一群群嬉笑的火星群魚般飛來騰去,好生快活。
程建修看著這一切。
縈繞在耳邊的,卻是那清雅稚氣的葉笛聲,寂寂謠唱:
“山居不知冬月老,
斜陽照水綠春寒。
蒼顏催白發(fā),
卷土重來弄成沙。
紅塵醉腳下,
三千青絲緣佛法。
雩禮蕓祭昌平愿,
輀輦喪車挽落霞…”
墓清池望著歇了聲的程建修,跟著心中慘痛。
“我看見了黑煞,”程建修迎著墓清池的眼神看過來,“黑衣黑篷黑馬,從火海中沖出來,往另邊山頭跑了。”
墓清池“哦”了一聲,低頭自語“沒見白煞?”,程建修竟然接說“沒見”。墓清池抬頭看了看程建修,“大師兄,師姐的仇報(bào)得了嗎?”墓清池問完嘆了口氣,又是垂頭。
“縱使南國無人奈得了雙煞,這世間仍有一人可以。”
程建修說得好似運(yùn)籌在握,頗有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之勢(shì),墓清池不解地抬頭,忍不住問:“大師兄,誰人可以?”
程建修冷笑道,“花允。”
墓清池乍聽驚怪,細(xì)想乃覺確是如此,花允似已知雙煞行跡,且斷大師兄劍,定大師兄于燕州城郊,可……
“大師兄,花允可會(huì)就是白煞?”
程建修看著墓清池,不言此,只道:“魔教五鬼,青赤黃白黑,青者,名丹青;赤者,名岸;黃者,名柏彥。而黑白雙煞,江湖人不知其名姓,”程建修頓了頓,“松臺(tái)上那三鬼曾呼黑煞玖老。”
“松臺(tái),大師兄,當(dāng)年松臺(tái)之役你也在?”聽到松臺(tái)之役,墓清池來了精神。
程建修“嗯”了一聲,拿眼看著墓清池,一副不愿深說的模樣。墓清池識(shí)趣地沒在此追問,另說道:“大師兄,此番往落霞苑預(yù)備如何辦法?”
程建修眼神泛狠的瞪了墓清池一眼,又撩了車簾一眼。墓清池這才翻過竅來,忙捂嘴不語。
過了燕州,再而漸西,往北國靠去的路上,總遇著并不常見的大波成股結(jié)隊(duì)的游俠散眾往東去,其與當(dāng)日甜河鄉(xiāng)漫無邊際尋找鳳凰圖的一眾不同,這些人皆神色警覺,一撮一撮之間少有交談,且著匆匆之色,仿佛奔襲。
墓清池不解,最東邊頭的燕州已燒得城焦尸炭,再東邊也就是幾與月國一同毀了的嶸城,難道鳳凰圖在東邊出現(xiàn)了?
晚間小客棧住了,墓清池就掩門問程建修,“大師兄,這七八天凈見著一波波人往東邊去,莫非鳳凰圖在東邊?”
程建修蔑著墓清池,毫不遮掩地道:“鳳凰圖在嶸城”
“大師兄,你怎么知道?”
程建修冷哼,“他們側(cè)頭耳語之中,哪回少了‘嶸城’與‘鳳凰圖’?”墓清池張了張口,沒等說出什么,就聽程建修又道,“這消息是你和老七一道在甜河得的,你不知道?”
“甜河鄉(xiāng)?”墓清池疑惑著對(duì)上程建修側(cè)頭擲來的犀利地目光,渾身一戰(zhàn),“沒、沒有,我不知道。”
程建修目光冰冷直入墓清池臟腑,“墓清池,你將掌門人與姚燁的話說一遍。”
墓清池齒間風(fēng)涼了涼,還是顫說:“師父說,‘老七,你可是想說北國與魔教狼狽為奸?’,姚師哥答說,‘魔教五人兵分兩路,先帶北軍南犯,待打開局面后由軍中撤去’。”
程建修看著墓清池,不言語。
屋中剎如嚴(yán)冬,冷不可立。
“大師兄,我、我…我哪里話說錯(cuò)了?”
程建修看著墓清池,聲緩言低,詭秘決斷地慢說道:“墓清池,日后你小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墓清池兩股一顫,幾將撲跪在地,趔趄之時(shí),手邊撐了門板,才是沒跪,“大師兄,你別嚇我,我做錯(cuò)了什么,會(huì)死不瞑目。”
程建修冷說:“掌門問姚燁想說的可是北國征用魔教打仗尋圖一訊。姚燁答——他探所知,五鬼分兩路帶軍南來,打開局面后由軍中撤去,向嶸城匯合。”程建修冷冷地看著墓清池,“掌門問了兩件事,姚燁答了兩件事。”
“‘向嶸城匯合’就是……鳳凰圖在嶸城?大師兄,姚師哥是怎么知道的?”
想墓清池是蒙圈蒙到家了,竟問了這么一說與程建修。
程建修怕是給墓清池的天真勁兒擠兌到頭了,不怒反樂,清朗朗地笑起來,這……墓清池覺得天快塌了。
“哈哈哈哈!墓清池,你眼下正給姚燁數(shù)你的賣身錢,哈哈哈…師父你真是死不瞑目,啊哈哈哈哈……”程建修哭笑狂嘆,眼淚奔溢,難以言說。
“大師兄,我什么都沒干。”墓清池很無辜。
程建修掛淚的眼神更是犀利,“姚燁干了。”
“姚師哥也什么沒干!”墓清池替姚燁辯解。
“你同他寸步不離?”
“唔……這倒是沒有。”墓清池?fù)蠐项^,“剛到甜河落下客棧,我就和姚師哥走散了。”墓清池愧惱,辯說:“便就是我腦筋鈍些,大師兄你怎么能咒師父死不瞑目?”
程建修臉色刷地陰鷙滿布,眼中泛紅,一時(shí)間殺氣騰騰。
“吾師死于松臺(tái),卻非魔教所為,何以瞑目?”
這回墓清池不敢不走心,十七年前松臺(tái)之役,掌門人并非掌門,而是三月后繼任,大師兄如此說……
“吾師,前任掌門,乃父秋平也。”
墓清池聞此石然不知為何。
“霽玥與你那玉佩,乃吾師梯己之物,當(dāng)日中廳詩語——‘薄暮深秋,向晚微微涼’——為吾師與你取名之句。”
“什么名……”
“秋晚涼。”
靜默了一瞬的墓清池似有些癲。
“我爹是秋平?”
“是。”
“為什么?單憑一個(gè)玉佩?”
“不是。”
“為什么我是秋平的兒子?”
“……”
“沒憑沒據(jù),你為什么說我是秋平的兒子?”
“……”
“為什么以前你不告訴我?”
“沒憑據(jù)。”
“那現(xiàn)在你為什么這么說?”
“玉佩。”
“就憑一個(gè)玉佩你就敢亂給我編排爹嗎?”
“不能。”
“那你為什么說我是秋平的兒子。”
“……”
“你哪來的根據(jù)?就因?yàn)槿思医o了我塊玉?”
“……”
程建修并不是個(gè)有耐心的人,卻同墓清池這么來回繞了半個(gè)時(shí)辰。
他不是沈硯,來來回回只有這么幾句話說,沒有新樣子,他也不是姚燁,不肯隨口瞎話,左右逢緣,于是趁墓清池不備,伸手點(diǎn)了他睡穴。
睡穴管得了一時(shí),管不了一世,次日,路上墓清池仍有喋喋不休之勢(shì)。
“此事亦是我愿往落霞苑的由頭。”
程建修如此說,墓清池此方熄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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