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章    難分敵我

　　秦沖被這飛來一擊打得著實夠嗆，翻出去兩米之外，撞倒了一桌的書卷。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就聽見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大膽毛賊，納命來！”

　　秦沖急忙定睛一看，只見一把拂塵正朝臉上戳來。他來不及解釋，迅速向后躺下，雙手著地，左腳猛地上挑，把那拂塵踢開，緊接著一個“鯉魚打挺”終于站起身。

　　“潑賊，你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殺害云逸大師？！”原來是“梅亭四友”之一的蛇山道人駱玉卿。

　　“道長，你誤會了。”秦沖急忙解釋，但看到云逸大師歪倒在床上，尚在喘息，便趕緊走上前去，想要看看傷勢。

　　駱玉卿只當他要置云逸于死地，將拂塵橫在胸前，攔住秦沖。

　　“駱道長。”云逸果然沒死，極力呻吟道。

　　“大師，大師，你怎么樣了？”駱玉卿急忙答應道。

　　“你……你千萬不要傷害他，他就是當年那個……被趙客風帶走的嬰兒……秦……秦沖！”云逸用盡氣力痛苦地說道，最后雙目一閉，不省人事。

　　駱玉卿聽了大吃一驚，但眼下救云逸要緊，便點中云逸背上的兩處穴道，然后雙掌運氣，貼近他的左右太陽穴。

　　這時，秦沖才算緩過神來，突然想到了剛剛離去不久的黑衣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立刻沖出屋外。果然，那個黑衣人從對面的房頂閃走了。秦沖又返回屋內。

　　“你找不到他，還是等他還找你吧。我要把大師帶到蛇山治傷，不然性命堪憂。你也一起來吧。”駱玉卿說道。

　　“是，道長。”秦沖背起云逸，跟著駱玉卿縱身而去。

　　轉眼間，十多天過去了。

　　駱玉卿所在的蛇山，位于鄂州城南。正值立春，寒意漸消。遠遠望去，滿山的白雪之上透出點點嫩綠。山頂的太清觀被煙霧環繞，迷蒙間恍如神仙住所。

　　“嗖嗖——”太清觀里傳來舞劍之聲：只見秦沖身穿黑色短打，手持雙劍，從一棵柏樹跳到另一棵柳樹上，然后又雙腳橫踏樹干，雙手不停使著劍招，飛向院墻。

　　“秦沖。”

　　一個熟悉的聲音，是廣陵書生江風晚。

　　“‘飛龍刀客’要做‘飛龍劍客’了嗎？”江風晚笑道。

　　“嘿！”秦沖收起雙劍大叫一聲，縱身跳下院墻，走到江風晚面前道，“兄長怎么來蛇山了？多日不見，別來無恙啊。”

　　“快隨我去見見牧先生吧。”江風晚道。

　　“哪個牧先生？”

　　“梅山的牧辛牧前輩。”

　　“啊？！牧前輩也來蛇山了？這么說‘梅亭四友’都到齊了呀！”秦沖又驚又喜。

　　二人沿著曲折的山間小道一路上行，繞過幾條院子間的小巷，直到太清觀的正殿——幻虛閣。

　　秦沖一進大殿，只見正中的老子尊像前坐著駱玉卿道長，兩旁分別是江風晚的弟弟江少君和一個白發蒼蒼的老者——秦沖猜他就是梅山老翁牧辛，便上前一一行禮。

　　“秦沖，這次算是都到齊了，云逸大師的傷也大有好轉，只是還有一事，我們不得不告訴你。”駱玉卿道。

　　“道長，您對我有再造之恩，就連太清雙劍也傳給了我，秦沖實在感激不盡。道長有什么話就說吧。”秦沖抱拳作揖，手握劍柄，劍鋒朝下。江風晚挨著江少君坐下了。

　　“秦沖。”牧辛那沙啞而有力的聲音顯示出深厚的內力，“想必你的身世，云逸已經告訴你了吧？”

　　“是的牧前輩。只不過，我的親生父母姓甚名誰，身在何處，我還不得而知。”秦沖十分恭敬。

　　“你父親叫袁大成，你母親姓李，你還有個同胞兄弟，我們也不知下落。在這世上，只有四個人知道這件事，一個是云逸，一個就是我，還有兩個……你很快就會遇到。”牧辛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陰冷。

　　“前幾天我去梅山找到牧前輩，想要到高唐州營救趙客風一家，可沒想到剛進山東就遇到飛龍寨的兄弟說趙客風一家老小盡被殺害。”江少君道，“我和牧前輩感覺事情不妙，因為新上任的北鎮撫司總管蕭楚寒也在山東查案，這其中是否有什么關聯我們不好說。”

　　秦沖聽到“飛龍寨”三個字不禁一陣心酸：大哥孟懷良此時還在懷疑著自己吧，可自己現在沒有任何頭緒。秦沖真想回到飛龍寨。可他又突然想到自己和“蕭二”等人的邂逅，尤其是“梅三”的言語神態，活脫脫一個朝廷辦案之人。

　　“這件事還是需要你去解決。我們幾個人實在不便出手，其中內情以后你會知道的。”駱玉卿道。

　　“駱道長，牧前輩，江前輩，少君兄，我即刻就返回飛龍寨，定要查清趙大人的冤案。”秦沖再次躬身行禮，擲地有聲道。

　　“上次那個黑衣人是個厲害人物，倘若你再遇到，千萬要小心。一旦需要我們幾個出手，就書信一封。”駱玉卿叮囑道。在蛇山這些天，秦沖已經把自己之前的種種遭遇都告訴了駱玉卿。

　　“蕭楚寒身邊有一個人，我們懷疑是朝廷里的某些勢力派在蕭楚寒身邊的臥底。另外他身邊的梅子劍和梅若嫣兄妹是我的摯友，他們會幫助你的。”江風晚道。

　　“梅兄和我也算有些交情，到時候見機行事吧。”秦沖道，“多謝各位了，秦沖解決了眼前的事，必當好好報答。”說罷出了幻虛閣，背著包裹便下山去了。

　　此刻在秦沖心里，裝著三件事：自己的親生父母和同胞兄弟是死是活，身在何處？一直糾纏自己的黑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殺死趙客風一家的兇手到底是誰？秦沖急于解開謎題，晝夜不息地駕著快馬一路向北，兩天之后已到了山東鄄城。

　　此時，天色近晚，秦沖在鄄城驛站暫作歇息。他剛進驛站就背對著門坐下，準備吃些干糧，忽然聽到外面一陣吵鬧之聲。

　　“把那個奸賊抓住了，非剝了他的皮！”

　　“真沒想到他是這么個陰險小人，把我們害慘了！”

　　“眼下我們到哪兒去啊？”

　　“這么冷的天，連口飽飯都沒吃。”

　　“進去再說吧。”

　　就這樣，聲音越來越近了。秦沖感覺一幫人進來后坐到了自己的右后邊。

　　“可還有吃的嗎？”一個渾厚的聲音問道。

　　秦沖覺得這聲音很熟，下意識地轉過去：居然是杜順！其他人則都是飛龍寨的兄弟。

　　“三弟！”秦沖驚喜地叫道。

　　杜順一行人瞪大了眼看著秦沖，而后互相交流了眼神，竟不作答。秦沖正要上前，杜順似乎才反應過來，跳起身破口大罵：“龜孫！我們總算找到你了！弟兄們，殺了這個王八蛋！”

　　一時間，眾人抽出刀槍，金屬碰撞之聲劃破寒夜。秦沖大為詫異，剛要解釋，就看到自己往日的弟兄一個個怒吼著朝自己劈來。

　　“砰！”

　　“啪！”

　　桌子、凳子、盤子、杯子，頃刻間粉身碎骨。

　　突然，房間里安靜了下來，眾嘍啰全都站立不動，看著以往親密無間的秦沖和杜順：原來秦沖害怕傷了他們，一味左右躲閃，卻終被杜順一刀砍中左肩，鮮血直往外冒。

　　“二哥，三哥……”有幾個嘍啰不禁失聲道。

　　“別叫他二哥！”杜順雙手握著砍在秦沖肩膀上的樸刀吼叫道，“還不動手殺了他替大哥報仇！”

　　秦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大哥他難道……

　　就在此時，房門突然大開，一陣狂風吹了進來。眾人無不遮住眼睛，卻隱約看到一個靈巧的身影閃過，等到風停之后再一看時，秦沖竟不見了！

　　“駕！駕！”

　　鄄城通往巨野的官道上，一輛馬車正在急速行駛，駕車的人竟然是孫成。

　　梅若嫣，湯之信，還有昏迷過去的秦沖都在車上。

　　“湯大人，前面是哪里？”梅若嫣一邊包扎著秦沖的傷口一邊問道。

　　“前面是巨野縣，這里還是飛龍寨的勢力所在，我們最好連夜趕路，天亮之前就出山東了。”湯之信似有所思道。

　　梅若嫣聽了心里有些疑惑：湯之信對飛龍寨一帶怎會這么熟悉？徐宓的話該不會是真的吧？

　　“唰——”就在這時，梅子劍突然閃進馬車。

　　“哥哥，找到蕭……蕭大人了嗎？”梅若嫣不習慣也不喜歡叫蕭楚寒“大人”，可她不想讓別人看出自己對蕭楚寒有絲毫感覺。

　　“那個黑衣人輕功了得，我實在找不到半點行蹤。不過肯定是向南去了沒錯。”梅子劍道，“他還沒醒嗎？”

　　“我剛給他包扎好，沒什么大礙。”梅若嫣心里想著蕭楚寒，無心回答梅子劍的話。

　　然而就在離他們不遠的郗山湖上，有一艘小船正緩緩向南漂流。船篷里躺著一個模樣俊俏的男子——居然是蕭楚寒！

　　“咳咳——”

　　兩聲虛弱的咳嗽之后，蕭楚寒慢慢睜開了眼睛，想要坐起身，卻毫無力氣。他像是受了重傷，嘴唇泛白，雙目無神。

　　“你……你是什么人？”蕭楚寒看到船頭站著一個身影。

　　那人并不答話，站在船頭一動不動，除了渾身皆黑，還戴了一頂紗罩的斗笠。

　　“你到底是誰？我怎么在這里？這是哪兒？”蕭楚寒急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