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們一行來實習的陳果、吳佩珊、孫思雨、劉健都同我一樣在各自崗位上看班級時,秦尚義走來我身邊,笑得很樂呵,溫柔地讓我早先回宿舍去洗澡,怕放學之后才去會擁堵于一群學生之間。還格外貼心地讓我這個晚上就不要去看班了,第一天來處理各種事情怪辛苦的,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出去轉轉也是好的。還倍加認真地告訴了我去哪里玩會比較有意思些。
我心里其實有些驚訝的,明明早上還說要一天進三次班級看看。這會兒怎么又讓我去輕松一下?到底是他不愿意我過多插手班里事情還是真得讓我歇歇?當然這是幾天后和室友們討論過我才會有的多想。就當下,只有開心。
大家伙還被圈在籠子里時,我一個人瀟灑地出去夜行,這是怎么一種得瑟的開心。白天坐在車里時,遠郊地帶的風光已經強烈引起我想出來走走看看的興趣,畢竟我又向來是獨行“俠女”。
來到這里起便十分忙亂,大概他們心情也不妙。畢竟整個學院沒幾個被發配到這樣的邊遠末流校來,更神奇地在于我們這五個又不差,甚至可以說有那么些優秀耀眼,可真相便是我們被流放了,學校還說什么黨員要發揮積極性精神。
倒還好,我個人向來對這些沒什么所謂。反而對區別于在市里實習的同學們要住到實習校來還有很大興奮勁,不也同時可以體驗下小鎮風光嗎?當然,我并不聲張心里的這種傻樂呵氣,畢竟他們對來到這里正抱著滿腹仇怨。
從學校離開坐在大巴車起,心里徘徊幾分異樣情緒,也默念過幾回“我輕輕地揮手”,前方似乎總蓋有朦朧哀愁,那是相關我的兩個你。而我怎樣都只是當下只有自己的孤獨,還能怎么辦?
我真得要好好努力著回到曾經一個人的開心快樂。有時當然也懷疑不過在自欺欺人以為自己轉移到了忘情境地,而有時竟也真到了一種純粹享受的心情。人或許實在難說清和命運的糾纏不清吧。夜很靜,街上的燈不明亮,人不多,順著學校門一路走下去,零星或大或小的超市、店鋪伴在身邊,偶爾盯著更遠處的霓虹望望,我似乎融入進這方鄉土的安靜。
第二天早上,到班級門口的時候秦尚義已經在教室內。他身邊站兩個學生,他們似乎在講些什么話,我也不便上前仔細聽,就站一邊兒圍觀,他倒的確嚴肅得很,絲毫對應不上前一天對我笑著的那張臉。他整個人繃著,本來就小的眼睛成了老鼠眼,一張矮方臉板得像磚頭,向前凸出的肚子也有銳化趨向。他的臉隨著腦袋側一邊去,兩學生沒有表情地走進了班級。
“嘿嘿,秦老師,您嚇唬學生啊?”我剛剛心里覺得做個老師還要假裝兇巴巴的樣子,好好玩。
“呵。”他并沒有像昨天一樣笑著。繼而,接著他又面向我,笑成昨天見到我時的神情:“呵呵,沒事,你不用這么早來的,你不來也沒事,我在呢,隨你,你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在宿舍睡個懶覺也沒事。”
“呵呵,謝謝您了,我也睡不著,本來就醒得早,陪著他們一起吧。”
“好,好,那你想進就進去吧。”他的臉笑得擠在一起,眉毛、眼睛和鼻子成了肉包子的褶兒。
“好,那我就進去了啊。”秦尚義還挺隨和的啊,對我蠻好的啊,我當時就是這樣腦殘地想。
大概因為第一天太忙幾乎未進水,喉嚨開始疼,眼瞅著要感冒的節奏了。這天只能靠猛灌水來對抗,時時不忘記帶好杯子,秦尚義在傍晚又試圖讓我回去好好歇著吧。我莫名覺他臉上那種笑有點怪。但最多也就想到估計是男人正常會有的小心思,就不過見了漂亮女孩獻殷勤吧。畢竟他還非常給面子地為我第一次進班在孩子們面前大肆廣告一番,想想他還是算挺幫我的,雖然有點不太適應他那種腔調。
秦尚義倒還算個稱職班主任,他見學生們字寫得不好,向我提議可以讓他們每天寫篇字交給我來改,還跟我建議不妨專門制作一個字帖模板每天印了發。我當時只顧開心了,費盡心機要設計出特別吸引孩子們眼球的字帖紙,都沒想他怎么不自己干呢?明明秦尚義規定他們在上面抄寫課文或美文,可很多孩子不由自主寫起了他們的日記。我頗感覺受寵若驚,畢竟和他們還不熟悉,就已經領受著如此信任。
哈哈,眼尖如我不時也可以發現他們的那些藏頭詩什么的,每天沉浸在批改他們交來的字帖這項工作上;機智如我很快就發現孩子們在這方寸之間發揮起才情來,有好些個孩子寫起詩了;靈巧如我改他們的作品真是一件開心滿滿的事情,當然十二分興奮地對那些欣賞之作不吝半點贊嘆,與他們紙墨間的互動妙趣橫生吶!
譬如以下一篇:我家有爸爸媽媽在生活中半晌打開窗看著雨水在身上流著忽然覺得自己好干凈新的空氣誰捂住了我的耳朵好讓全世界雨夜只留下彩虹在清新的人間想著前幾天一直擔心的考分似乎想吹掉身上的雨衣忽成一片。字帖上的格子只100個,他的原作就是我所呈現的樣子,沒有標點。看到這一篇時,我的眼睛簡直亮了,實在好詩,有種淡淡憂傷,還很清新,結尾又讓人深思。更關鍵地在于這個孩子就坐我旁邊,名叫周致寧,長相帥氣,愛追漂亮女生,根本就不是個好學生苗子,卻能寫出感覺這么好的詩來,讓我不由得更相信了每個孩子都是天生的詩人。
再比如這一首:因為時間的出現生命才一點點流逝希望可以永恒不為別的只希望看見這個瘋狂世界的毀滅我不是仇世者不是妄想者也不是過于悲觀主義只是在講述著一個故事并不是預言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太瘋狂必會滅亡。太難以想象一個剛進入高中的男孩對于世界有如此決絕清晰的洞察,而這文字在眼前出現時,我的心是劇烈動蕩的,因為這一切正是我所深思過的問題,那一刻他已被我認出,我們是同路者。出自坐我后面的駱凡,這個孩子高高大大的,戴黑色全框眼鏡,極其安靜沉默。我怎么看都會覺得他該是個重點校的好學生,卻不知怎么到了這里來。
他幾乎沒有和我說過話,腦袋總是低沉著,有時看到他敦厚的樣子,不禁想到譚柯木,他高中時會是這個樣子嗎?哦,應該不是吧,譚柯木以前愛踢足球的,他還說過自己年少時是二尺細腰,那可能也會是個陽光活潑的男孩吧?那韓徉呢?他愛打籃球,應該更不是這個樣子吧?可我為什么總覺得他說到當初選文因為父母講了學文長大坐辦公室學理就要風吹日曬時有種憂嘆?哦,對了,譚柯木也說過學文有點陰差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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