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愛情它來過

　　柴米油鹽慣了，滿腦子里除了各大商場超市打折降價的呼喊聲，一聲蓋過一聲，就沒有別的了，小敏挎著個和自己半身大的籃子，一坡一坡的從商場門口的人流中擠出來，頭發(fā)松散的被頭繩攏著，被擠到了一側(cè)，額頭上滲出細小的汗珠，身上還掛著未來得及脫掉的肥大圍裙，粉紅的HelloKitty。本身的個子就不高，生完孩子后體重就沒有減下來,昔日的容顏也印出了細紋，臉上的妊娠斑還頑固的留著黑白底片，自己唯一驕傲的可愛的臉蛋也懶的打理了，就像昔日艷麗的花園長了些叢生的雜草，每一次帶著愧疚經(jīng)過，卻只能無力的愧疚。

　　今日天氣是難得的好，難得沒有霧霾，難得老天露出藍天白牙，難得今天馬路上這么清凈，小敏記得這樣的天只存在兒時的記憶里。

　　廣場的上空飛著幾只鳥，想要飛的更高，總是被牽著的線再拽回來，小敏在想自己是不是就像那想要掙扎卻掙扎不了的風箏。曾經(jīng)內(nèi)心掙扎的魚死網(wǎng)破，卻還是掙脫不了，以為飛起來就可以高枕無憂了，終究還是有根線牽著。

　　牽線的人是洋溢著青春的稚嫩的兩張臉，朝著天空就傻傻的幸福，牽著的手就狠狠的抓住，天空飄過的云都有著棉花糖的味道。

　　小敏抬頭看看天，索性就坐下來，整日里像個陀螺不得閑，也難得今天有人給她看孩子，便偷了這空閑的時間，那年牽住的兩只手，一起放的風箏，最后牽在手里的只是那根線和那頭褪去了顏色的風箏。

　　高中一年級小敏去了外縣的學校就讀，在這里她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從小玩到大的朋友全都去了市里的高中。她坐在倒數(shù)第三排，半學期也沒有和幾個人說過話。

　　他坐在她后面的右手邊一側(cè)，努力學習卻怎么也是學不會，遇見難解的物理幾何偶爾會請教小敏，小敏總是將右側(cè)的劉海夾在耳后，極其耐心的講解，全然不顧他聽不懂的樣子。

　　學期快要結(jié)束的一個周五的晚自習上，他拿筆捅了捅她，遞給她一個揉搓的不成樣子的紙球彈子，她趁下課的時間打開紙條，偷偷瞄了一眼他，他也正偷偷的看著她。有時候美妙就這么似一股電流麻酥了神經(jīng)。

　　那時我們不懂什么是愛情，也不懂的愛情是什么味道，只是那么一瞬間有一股暖暖的電流流過我們的心房，從那一刻開始，便有一個人填滿你所有的意識里。

　　他們一起看遍了這個巴掌大的小縣城的樣子，一起努力考理想的大學。小敏說他們的愛情很簡單，一起學習，牽著手一起編織夢想和未來。

　　生活從來都不按照我們的計劃出牌，付出也不是按照正比得到回報。高考讓一些人走向希望，同時也淹沒了大批的人，改寫了很多人的命運。小敏考的不理想，由于家里的條件走上了打工的熱潮。他雖然也不是太理想，勉強讀了大專，土木工程專業(yè)。

　　暑假里他們說好，小敏努力去工作，他努力學習，他們熬過三年就可以在一起。那天的天也是格外的好。哦，對了，還沒有說他的名字，他名呂軍，雖然黑點，但還是蠻帥的，在情人眼里，哪哪都是恰到好處。

　　流水線上的工作枯燥又無聊，她努力工作，經(jīng)過她手的東西都是100%合格，半年的時間主管車間大小事務，每天只有5個小時的時間休息。

　　掙到的第一筆錢，她買了兩部手機，那時諾基亞橫行著整個市場，為了他的自尊，她買了一部比較破舊的二手手機。他們之間的距離似乎更近了，未來更加堅定。再也用不著等到過年的時間，往鄰居家一遍遍打電話了，小敏知道，時間長了，她的愛情就會過期。

　　她千方百計的套出了他的地址，在情人節(jié)那天寄給他一臺筆記本電腦，她知道他非常需要，但又不好傷及他的自尊，便寫了一張字條：我借給你的，記得以后要還回來，哈哈。

　　三年的時間對異地的情人來說，是煎熬，但三年也終將成為過去。

　　他說：我剛畢業(yè)，現(xiàn)在什么都給不了你，我的家庭你也知道，爸爸去世的早，還有妹妹在上高中，現(xiàn)在我什么都沒有。

　　小敏說：沒關系，你先見見我父母，他們就不會天天逼我了。

　　他撓撓頭：我還沒有資本去見他們。你給我兩年的時間。

　　她懂，她也試著去體諒一個男人的自尊，于是她沒有再說勉強的話。兩年的時間總好過三年的煎熬吧。

　　他忙著工作，她忙著幻想和等待，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手機，5分鐘就要看一眼，有一點動靜就趕緊看一眼，晚上也要抱著它睡，半夜醒來，再失望的睡下去。

　　他半月發(fā)來一條短信：在干什么？

　　她回：在家洗衣服，今天休班了，你呢？

　　“這么勤快，以后我的衣服也交給你。”

　　“你想的美，我憑什么給你洗。”

　　然后手機一天也沒有動靜了，她理解，他的工作很辛苦，他也很努力。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fā)展。

　　她每兩天就給他發(fā)一條短信，后來學會了QQ，就每天留言。

　　半月后一天凌晨，手機QQ滴滴了一聲，他終于回復了：最近好忙，忙的沒顧得上給你聯(lián)系，別生氣哈。

　　小敏睜開一只眼：不生氣，辛苦了哦。

　　“咋還不睡，趕緊睡覺吧。”

　　兩年很快過去了，他的事業(yè)并沒有多大改變，他還是一無所有。這一年他們二十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尷尬年齡。

　　小敏的家里早就急了，別人家的孩子都打醬油了，小敏還抱著不確定的愛情。

　　“家里又逼我相親呢，我和我媽都快鬧翻了，你來我家吧。”

　　半天了，他回復：我沒有臉面去見你的父母，我還是一無所有。“

　　“我沒有要求你必須有車有房子，我們一起努力，以后什么都會有的。你先見見我的父母。“

　　好幾天沒有收到他的消息，半個月又過去了，這個話題也就這樣跳過去了。

　　二十六歲那年，他還是沒有給小敏一個確定的答復，小敏再也扛不住父母的壓力，其實是扛不住了這沒有希望的等待。后來小敏說，不要低估一個女人陪你吃苦的決心，除了承諾，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也不在乎，可七年來，他什么承諾都沒有，若可以，就在一起，不可以，就麻溜走開，二十幾的年齡浪費不起。

　　二十六歲的尾巴上，小敏穿上了婚紗，嫁去了鄰村，那人說不上喜歡，也說不上討厭，小敏說這樣就恰到好處，以后無論怎樣，她都不會太過失望，因為就沒有希望過。

　　結(jié)婚的頭天晚上，他發(fā)來短信：你什么意思？

　　“我累了，我二十六了，沒有幾個7年再去等待了，我也不知道等下去會是怎樣的結(jié)果。“

　　“我已經(jīng)很努力了，我也是為了我們以后，你理解一下我。“

　　小敏刪除所有的短信，說：都需要理解，我也需要。但這話，他不知道，他也不理解。

　　一個男人連承諾的勇氣都沒有，竟然還有勇氣曖昧。小敏說這不是愛情，是自私。

　　我一直不愿提及他的名字，因為我知道小敏的故事，我讀過他們之間那些短信，也讀了他們之間的愛情，我知道小敏將遺憾封存在內(nèi)心里。

　　愛情它也來過，小敏沒有心思再管它什么是愛情，孩子的一個微笑，一聲媽媽，小敏已經(jīng)知足。再說，現(xiàn)在的男人對她挺好，日子雖然也并不富裕，但男人很努力，生活也有奔頭。這不就夠了嗎？

　　愛情來過，就足夠了。

　　小敏看了看手機，時間浪費了半小時，想多坐一會，心卻靜不下來，估計這會兩孩子哭著要媽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