柵欄門外,李洛和一位老人好像在交談著什么,他們沒有按門鈴,因為那條哈士奇歡快的叫聲成了最有效的鈴聲。它這么叫,哪位主人不被驚動?我是這么想的,而實際上,卻并不是那條哈士奇的叫聲將李夏引出去,李夏再去開門,而是它自己叫著,自己去開門。
只見它直立起身體,竟與李洛差不多高;兩條前爪爬在門上,然后用一只爪子按在門鎖,撥弄了幾下,竟真將鎖開了。動作看起來很是嫻熟,完完全全一個慣犯模樣,這得訓練多少次才能有如此效果。那鎖我雖然沒有仔細看,但憑感覺,就是四歲小孩十個去開,估計也就一半成功率,那條哈士奇的智商最少也是相當于四歲半小孩的智力,這可比那些科學家得出“一條成年犬的智力相當于三四歲小孩”的結論多出至少半歲。嘴巴微微張著,把我的意外與驚訝如實表達。
李夏己經出去相迎了,一路蹦蹦跳跳的,走時還不忘給我拋個“媚眼”。我不知道她的高興是因為贏了我,還是令她驕傲的哥哥回來了,或許“媚眼”之前因為我,之后因她哥哥。
我如是想著,看見在那條哈士奇搖頭晃尾、擠眉弄眼的獻媚下,李洛和老者相繼步入庭中。
在李洛剛剛落步入門之際,我的腦袋“嗡”了一下。隔著窗,我竟感受到滿庭花草樹木的喜悅,這像在迎接春風,迎接陽光,迎接雨露。這種感覺隨著他的一步步進來,而變得更加清楚。就連這棟樓也在歡笑,這一方空氣也在輕快的顫動。我眼中的世界滿是愉悅。我的細胞在此時竟也要躍躍欲試,這使得我新陳代謝加快。
是錯覺嗎?我搖搖頭,讓自己恢復正常,再定眼朝院中看去。
李夏己迎著二人在院中說著話。她好像認識那位老者,并且很親切的樣子;又往屋內指了指,似乎在說有客人。李洛有些意外,又有些好奇地向屋內看了看,便與老者繼續(xù)交談著,朝屋子走來的步調顯然加快了。人還未進來,二者的交談聲己傳來,我的目光直直等待在門口。
“……孤獨怎么會是虛老,我不同意。要我說,孤是帝王自稱的孤,獨是天下第一的獨,兩個合起來是帝王與絕頂高手的無畏和強大,孤獨便是無畏強大。”聲音年輕氣盛,渾厚有力,透露出一絲淡淡的霸氣,想來便是李洛了。
“任老師?!崩盥瀹斚冗M入客廳,一眼看到我便喊。
李洛瓜子臉,原寸頭,豐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哈利波特式的圓形黑框眼鏡,一身休閑衣,拖著托鞋。他的臉屬于娃娃臉,讓人一眼就能從面上看到心。他身材修長,配上一種思想者的氣質,若入娛樂圈,肯定是偶像派,也必定獨秀一枝。
那位老者蒼發(fā)童顏,留著連胳及胸胡須,一身寬松的太極服,飄飄乎宛若世外高人。他低頭好像思考著李洛的話,沒有理會任何人,徑直走到最近的沙發(fā),坐了下來。
“聽我妹妹說老師你等了很長時間了,真不好意思,我大哥找我有點事,所以才出去的。哦,我剛才在大門外就感覺到我的課本在家,當時還納悶,課本我一向只在學校放的,沒想到是老師你幫我?guī)砹??!崩盥褰忉屪约撼鋈プ屛揖玫葧r,滿含歉意,為書本向我道謝時,很是真誠。
——那本語文復習課本在我進入客廳時,己交給李夏了,李夏將之放在茶幾。
我向他說明他班主任的意思,他又道謝。李洛請我坐。等我坐下,他才坐下,剛坐下便喊李夏。
李夏在門外擋住那條哈士奇不讓進,恩威并用,都不管用,它死皮賴臉怎么也要進來。李夏聽到哥哥叫她,便將自己的立場后退一步,讓它就爬在門口,不許進來,這哈士奇爬在地上,很是得意。它看我的眼神,竟然是成功者看失敗者的。
難道它的意思是李夏贏了我,現在它又贏了李夏,這樣也等于它贏了我。竟被一條哈士奇鄙視了,這口氣說什么都咽不下,怎么也要找個機會,好好修理一下它。我心中如此想著,便看著它的眼睛有了笑,看誰能笑到最后。
“賢弟說得有道理,是我的理解太膚淺了。不過……?!边€未等我回應李洛,那位老者突然開口了,看著李洛很是贊賞,話也滔滔不絕。
“大哥你說得不全對,我想……?!崩盥宀毁澩?,開始了針鋒相對。
大哥?賢弟?我還以為這位老者是李洛的爺爺,或者其他,再怎么想都想不到兩人竟以兄弟相稱,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忘年交”。他們的交流簡直就是在學術辨論,在我為此種種目瞪口呆中,只聽清了一個年輕氣盛的聲音的一句話。
“孤獨時候,尋找自我,那個強大無畏的我?!?/p>
這場辨論會的主題,我從字眼里聽到的便是“孤獨”,兩人旁若無人般交鋒著,我也只有當一個老實的觀眾了。
李夏端來一個玻璃壺,沏了兩杯白水放在兩人面前。剛一放下,那位老者便端起一飲而盡,然后繼續(xù)開始他的長篇大論。水煙淡淡的,應該是溫水,不然那老者再怎么渴,也不會這么喝。李夏微笑不語,似乎早知如此,又給添上水,放下壺,這才坐到了原來的位置。
我想剛才李洛叫她,就是讓她倒水的??偷?,一般都是以茶相待,就好比我,但李夏以白水待之,怎么看都不是待客之道。她剛坐下,也就是我的對面,我以長輩教訓后生的口氣,小聲責問了一句。
“兩個哥哥只喝水,不喝茶。”看她樣子本是要與我說話,沒想到我先發(fā)了話,且還是責問,愣了愣,很隨意解釋道。
“他怎么看都像你爺爺。”兩個哥哥?李洛本來就是,可那位白發(fā)蒼蒼,己是古稀之年,這位烏發(fā)妙齒,正在花季,這種視覺沖突,己經沖垮了我的承受底線。
“嘿嘿,你第一次來嘛。不過剛才你難道沒聽到他和我哥哥以兄弟相稱么?他是我哥哥的大哥,我又是我哥哥的妹妹,那我也就是他的妹妹嘍,我豈不是要說‘兩個哥哥’?老師,你難道連這個簡單的推理都不會?”她叫我老師的時候板了臉,異常認真,可那雙眼睛卻偷偷藏了故意,故意的背后又躲了玩笑。
現在,我終于發(fā)現了她每當喊我老師時,都是在開玩笑,這個稱謂成了與傻逼、傻瓜一類了。這一發(fā)現令我有些生氣,我略帶嘲諷道,“你說他是你哥,那我怎么沒看出來。他這一路好像都沒理你,就連你端水給他,他都連你看都不看?!?/p>
她本是要看我被她戲弄的尷尬,沒成想我反而將了她一軍,她頓時像泄氣的氣球,癟了,霜打的茄子,蔫了,慢慢往沙發(fā)里縮。
“被你看出來了,我就知道騙不過你。他眼中只有我哥哥這么一個賢弟,我怎么忙前跑后,他就是不怎么理我。要是他也認我,那該多好,不當妹妹,當女兒、孫女也成啊?!彼蛧@一聲。
“你至于嗎?”
“知道他是誰嗎?”她很神秘地問道。
看她這般,我不由仔細瞥著老者。辨論很是激烈,要是擱我,絕對己經面紅耳赤了,但他卻是風輕云淡,再加上這么一副高人模樣,難道他還真是哪座名山上走下來的世外高人?
“世外高人?嗯……,高人肯定是,不過可不是‘世外高人’,而是‘世內高人’,他就是提倡黑暗和風的著名哲學家何時鳴!”李夏壓低了聲,就像在透露天機。
她的聲音怕被別人聽到,壓得很低很小,幾近于蟻子扇動翅膀,但在我的耳畔卻無異于晴天霹靂。在她驚訝的目光中,我霍然站了起來。
如果說我是追星族,那么何時鳴老先生便是我的偶像。我是個書蟲,每次外出若遇到書店、書攤,便會一頭扎進去,如果沒有什么重要的事,我這么一扎就要到店主、攤主關門收攤了。大學期間,我將自己自由時間的十分之六都給了圖書館,四年以來,每當圖書館統(tǒng)計學生入館次數,掛紅榜表揚那些好學生時,上面都有我的大名。記得最牛的是大二,那年我入館260多天。
在茫茫書海中,我最喜歡閱讀那些不走尋常路、“歪理邪說”的書籍。在初中到高二時期,我迷上了尼采,通過買、蹭、借等各種看書手段,基本上將他的書讀了個遍。說實話,我只買過尼采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其余都是蹭著看完的。高二以后,我便迷上了何時鳴。放寒假前,我向我的歷史老師借了一本名叫《黑暗的陽光》,挑選書的時候由于匆忙,也沒翻,只是覺得書名很美,估計里面的故事也很美。我那段時間喜歡看小說,當時對這本書的故事還有許多美好的想象。等到回家翻讀時就懵了,怎么還是哲學,我直接將書丟在床上,當枕頭了。
以后的事,就是無聊時又翻了,并漸漸被其吸引,被黑暗所吸引,由此我便對它的作者何時鳴產生了崇拜。可惜任我如何尋找他的其它著作就是沒有,故此書我讀了又讀,對書中的說教也越來越肯定,我一度成了黑暗的追逐者。他在學術界名氣頗大,有好幾家名牌大學請他當名譽校長,他都沒答應。這是我上高三的事,以后在網上就再也沒有看到他的新動靜了。漫漫時光,我對黑暗的熱情變得平和,可它的提倡者依舊是我的偶像。我不知道為什么剛剛沒有認出這位老者就是何時鳴老師,哪怕他的模樣和我記得的一樣,這張臉甚至絲毫改變都沒有。但我認出他時,就是在李夏說出他名字的時候。
此刻,我就像是僧人見到了佛祖,教徒見到了上帝,世界己經不存在,只有佛祖,只有上帝,激動興奮,而又不知所措,只能虔誠地用這顆顫顫巍巍的心,喊一句“神”,然后匍匐在神的腳下。
安靜,他們停下了辨論,皆看向我。
很靜,時間似乎被拉長,再被縮短,愛因斯坦的相對論在轉。
“啊,賢弟,你剛剛說的很玄奧,為兄一時沒想通,時候也不早了,那為兄就先回去想吧,想通以后,再來找賢弟討教?!焙卫舷壬f走就走,李洛也不挽留。
那條豎著耳朵在聽的哈士奇,竟像聽懂了,何老先生的話音還未落,就搖著尾巴,竄到了他的身前。李夏竟沒有阻攔訓斥,我不知道她被我驚呆了,還是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她夢寐以求的老哥哥要走這件事上。
接下來,我看到的征明她是被我驚呆了。那條哈士奇仰起頭,嘴里嗚嗚,好像在說什么。李洛微笑不語。何老先生怕是聽懂了,無奈地搖了搖頭,又無奈一笑,像是對頑皮的孫子的無奈,然后伸出微曲的手掌。哈士奇見了,將嘴湊上,用舌頭在何老先生的掌中舔了三下,停下,轉身背對何老先生。何老先生就趁勢騎了上去,他剛一騎上,這狗就向門外跑去。
我目送何老先生騎著那條哈士奇,直到他們出了柵欄門,沒入視線的死角。我轉頭看看李氏兄妹,他倆對此沒有任何驚奇的表情,卻發(fā)覺他倆看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這也不怪大哥欺負它,是它自己主動要求送大哥回去的?!崩盥迥涿钫f了這么一句,喃喃細語,又像是說給我聽。
我突然聯想到了何老先生在與李洛交流時,用很重的語氣說了八個字,而我只聽清了“死生之間”,另外四個字卻一點印象也沒有。而就在那個時候,我無意瞅見了爬在地上的那條哈士奇的那雙狗眼突然亮了。
這種亮讓我揮之不去。剛剛的情景在記憶中,一時成了何老先生駕著哮天犬飛往天上,在棉花糖的云海里游戈。朦朧中,何老先生似乎臨別前對我說了八字真言,令我用心參悟,爭取早日與他同列仙班,逍遙世外。我卻只記了“死生之間”,剩下的四個字是什么,我像是能想出來,又不能,別扭中又有了似曾相識之感。
八個字?難道就是這令我無法看清的、怎么想都想不起來的筆記本扉頁的那八個字?這么在心里問著,不覺自己先有了二兩相信。
“喂,老師,你發(fā)什么呆呀,我哥回來了,己經在你面前坐著了。”
聲音傳入我的耳朵,將窩在心里的我叫了出來。我看向聲音的源頭。
李夏她不知何時又捧起了書,正笑吟吟地看我。所捧的不是《平凡的世界》,而是李洛的語文復習課本。李洛真的坐到了我的對面,他端起水壺,傾著身子,給我的茶杯中添水。熱氣騰騰的,隔著空氣,我能感受到一百攝氏度的炙熱。
李夏倒的茶水滿滿的,我還沒喝,但現在我剛好看到干瘦的茶葉在開水的沖泡下,于杯子里急速旋轉。我還記得剛剛李夏用這把壺給何老先生倒出的是溫水,現在卻成了開水。我不禁好奇問,“咦,給何老先生倒的是溫水,現在怎么成了開水了,這把壺哪兒買的,這么有科技含量?”
“老師你說什么,什么何老先生?”李洛有些莫名其妙。
“才發(fā)生的事,怎么忘了,何老先生剛剛不是……?!毙膰@現在的年輕人怎么這么健忘,我端起了老師教育學生的架子。
“剛剛?剛剛我哥給老師端水去了,我在看書呀,就我們仨,沒有其他人,又哪兒來的什么何老先生?”李夏左右看看,像是在尋找何老先生,沒有發(fā)現,清澈的眸子略帶困惑,都能看到深處有規(guī)律跳動的小心臟。
我再看李洛,他的臉就是他的心,此時的心就像一面湖水,微風拂過,不起一絲波瀾。
“你們家那條哈士奇呢?”他們以為我在開玩笑,真相我千言萬語己經說不出,唯一能做的就是伸出左手,順著何老先生出去的路線,用食指演繹一遍,再弱弱的問一句。
“哦,你是說哈哈呀,咦?奇怪了,它怎么不見了?”李洛李夏聞言用眼睛尋了一遍,李夏喊了幾聲“哈哈”,院里房內靜悄悄的。
他們不像是在演戲,也根本沒有演戲,我的心突然涼了下去。
“聽我妹妹說老師你等了好長時間,真不好意思。謝謝你幫我把語文復習課本帶來。呵呵,我剛進大門時,就感到了它的存在,真是太感謝老師了。”李洛笑得很陽光,很誠懇地說著。
這里的一切,無論物和人,變了顏色,變得可以吞噬任何東西,包括光,是這般漆黑,陰沉沉、冷森森的。
我似一個神經病人,對事物的認知完全退化,神經質地將屋子看成了深淵,李洛看成了怪物。雖然他靜止不動,看起來睡著了,可我異常恐懼,看那怪物露出了獠牙,不斷往下滴唾液的寬大嘴巴好像隨時就要張開吞掉我——那些獠牙先將我撕裂。
恐懼如海浪,一波緊接一波,把我淹沒淹沒再淹沒。
不!我還不能死,我還有重要的事沒完成,我絕對不能死!不斷畏縮的我,被這股能量所包裹,黑暗、怪物、恐懼皆被排斥,我等待時機,準備逃離這個鬼地方,這個要命的深淵。
“老師請喝茶。”李洛面帶微笑,伸出手,做了個請的姿態(tài),己不在有沒有何老先生這人的話題上糾纏。
“哦,好?!倍似鸩璞?,想喝一口,杯沿剛貼上唇,便被燙到了,我又將茶杯放下。
“老師你來是為了我不想上學的事吧?”李洛喝了口水,扶了扶眼鏡,思考了一會兒才說道。
“哦,是的?!蔽衣勓钥戳丝蠢钕?,認為是她說的,見她只顧看書,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不知道為什么這么相信她,雖然兩人第一次見面,但我總有一種對她說不清的印象,印象似乎很舊了。而我對李洛卻又恰恰相反,何老先生的事徹底將我的心攪亂,我己忘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呵呵,我還以為老師要說‘不是’呢?在你之前,學校己經派來了三位,我也這么問,他們明明就是,卻要說不是,當我是傻瓜。這種心理學中的技巧,我怎么會不知道呢?!崩盥蹇次业难凵窀H切了,說到“他們”,很不屑地冷哼一聲。
“以為我學習學出了病,他們這樣想,也這么看,老師你怎么看?”
“這個……,我想他們瞎猜的,你這不好好的,怎么會得病?!蔽乙詾樗箍啵瑓s不料突然問我,我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機械般應著,敷衍了事。
“本來美好的東西,就是被這些‘瞎猜’搞臭了。他們只知道名利,完全不懂美好。他們高唱名利的贊歌,就像在迎接美人,天籟的音律;他們貶低美好,好像在報復仇人,魔鬼的手腳。”李洛在說,像一個游吟的詩人。
“可是,他們從前也是這樣嗎?不,不是。假如每個人都能堅守住自己最初的那顆心,那這個世界也就不會變得如此的名利?!彼v的投入,緩緩地閉上眼睛,面露悲傷,“可惜,他們不能。誰又能抵擋得住周圍人的腐蝕,讓那顆紅撲撲的心被蠶食得千瘡百孔,涂抹得五顏六色。孤單的誰,怎么去對抗周圍的人多勢重呢?墨子悲絲的故事,難道就不能結束,墨子的淚就不能停止?”
情到深處,李洛他竟然落了淚,仿佛他身處染房,入眼的盡是被改色的布匹,他便成了墨子。他的聲音沙啞,說的句句是情,我的心也跟著沉靜,我己無法控制悲傷,逃離這里的念頭漸漸高漲。
他的淚是安靜的,默默地流動,許久,他慢慢睜開眼,那雙被淚水清洗的眼睛黑白分明,而悲傷就像眼鏡片上那層藍色反光,薄弱卻又化不開。他抬頭失神地望著我面前的茶杯,憂郁地自問了一句,就像在問我。
景物在倒流,風在耳畔呼呼地響,我只能聽到自己急促的心跳。
我跑出李洛家,跑出流雪苑,跑在大街上。我是逃出來的,落荒而逃的逃,我不知道我要逃到哪里,只知道將在我身后追我的李洛的問話甩掉。
“人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
這話將我咬得緊緊的,無論我怎么加快速度,就是甩不掉。跑了很久很久,我竟然跑回了學校,冥冥之中,有一種聲音在召喚我。
“來,來,這里有你最重要的事?!?/p>
對,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我奔上教學樓。二樓高三五班門關著,我怎么推都推不開,從窗戶往里一看,空無一人。
出什么事了,他們人呢?不是上自習嗎?我急急上了三樓,六、七班的門也推不開,里面也空無一人。我又回到五班教室外。
“開門!快開門!是我,你們的任老師。”沒有回應,肯定出事了!我瘋狂了,用力撞門。
“砰!”
門被我撞開了。里面真的沒有人,我的腦袋瞬間白了。
“出什么事了?”沉重的呼吸,急促的心跳,我靠在墻壁,漸漸滑了下去,惘然如有所失。
“為你寫詩,為你靜止,為你做不可能的事……?!币魳凡恢懥硕嗑?,我漸漸被其喚醒神志,知道自己手機響了,我無力地按了接聽鍵。
“喂,我說小江子,你們高三周六補課都放學有一個小時了,怎么還不見你過來,你是不是耍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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