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26

　　（26）

　　“年輕人，請往前走，我在那里等你。”一個聲音突然出現。

　　我蹬一下站起，繼續往前走，太陽這時開始往下墜，人群與我走的是相反的方向，剛坐在道旁是輕松的，現在我頂著人流，妄自跟著一個莫名的聲音執拗地走著，突然，道的兩旁出現了一座座房子，這儼然是一個城市，而這里的人正從城市匆匆地離開，他們要去哪里，我不知道，我要去哪里，他們也不知道，所以我彼此奇怪著，但都報以似乎禮貌的微笑。

　　頓時，我感到厭煩，極其的厭煩，像克拉芒斯遇見跳水女人后的陣陣笑聲，如同默爾索拿槍打了阿拉伯人五槍后，如安托萬打水漂突然感到惡心一樣，我對于不再刺眼的陽光的懦弱欣喜而沮喪，可以想到的是我之前的每天都是如此，我邊走邊想著：你一直以為你是熟悉的，除你以外的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時間越久，你就會發現，你突然變得陌生了，而除你之外的一切似乎都變的是那樣的熟悉，你錯過了不同地推著垃圾車的老者，路過了很多抽煙的男子和愉悅多談的女人，你想著別人的拮據，于是你就變得拮據了，你本不抽煙，但客觀上你的肺早已不那么干凈了，你不擅于交談但也間接地聽了許多故事，你經歷并記住了周圍所有的景物、所有的人，等到有一天，你不想再與他們去錯過與路過，你像原來一樣，坐在街道的臺子上，看著路上的人，突然發現你的故事、你的生活對你來說變得那樣的陌生……你早已不再是你自己了！

　　走著走著，我走到了這空城的盡頭，人群早已走光，太陽已經墜到了西方，我隱約中看到了夕陽里一個老人的恍惚的背影拄著拐杖，我想那應該就是恐嚇我的老頭，我狂奔著，可永遠都是那個距離，永遠只有個恍惚的背影，老頭到底轉沒轉身我看不清，本來就近視，還這么遠，老頭這是專門在折磨我，我心生不爽，干脆又坐在了道邊，欣賞起了這座座空城。

　　這碩大的高樓里竟然空無一人，從那樓頂跳下，我想必死無疑。

　　突然，我看到一個蹣跚的老人經過這高樓的時候，一個人剛好跳樓而死，老人只是看看，走開了。

　　轉眼又看到這高樓前有個賣水果的，居然還有人買水果，沒有什么人，哪還有人買水果？

　　我站起身，徑直走向了賣水果的，她是一個年輕的女孩，我一向不會去與這些人攀談，不是我看不起他們，只是像那個麻辣燙店老板一樣對生活的艱難已經承受到了一個截點，如果這時我悲觀的言語刺激到了這樣一個人，很有可能下一個跳樓的就是這個漂亮的買水果的女孩兒，而另一個老人會路過她的尸體，而我又成了漠然的看客。

　　“請問，蘋果多少錢啊？”我之所以不稱呼人稱，是我找不到合適的詞語，小姐這個詞已經被社會異化，阿姨又不符合我們的年齡身份，叫妹子是我最厭惡的稱呼，這恰透出人們輕佻的性格，我想還是需要禮貌的，雖然我們不常去戴它，偶爾裝扮一下還是十分必要的，叫賣水果的那就更不尊重了，所以我選擇不用稱呼，更好。

　　“請叫我小雪吧，先生。”曾經先生配小姐，還好先生的稱呼沒有異化，不過重點不是在這兒，重點是她竟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更是居然叫“小雪”，這……

　　我慌慌地說道：“你叫小雪？你…你…姓…姓什么呢？”

　　“先生，您認識我啊，蘋果一斤50元！，我姓王，全名是王雪。呵呵，怎么了，先生？”她趁著夕陽與高樓的陰影微笑地說道。

　　我大喘了一口氣后頓了頓疑問的說道：“不好意思，你的名字讓我想起了一個人，話說這蘋果為什么這么貴呢？”

　　“看您剛剛臉色驟然緊張，那個人應該對你影響很大吧，呵呵，先生，您問了我的姓名，您叫啥呀？”她還是微笑地說道。

　　我想方設法的避免熟悉對方，可是又失敗了，“我叫王謬，您好，王雪女士。”我伸出了左手表示握手。

　　她笑笑說道：“王謬先生，您好正式，呵呵，這里沒有太多的人，您不用太拘謹，我就是一個賣水果的！”她把右手握住了我的左手，我渾身像觸電一樣，因為這樣的感覺我曾經有過，并且這是那樣的熟悉而真實。

　　“呵呵，你的音容笑貌和這名字很像一個人，很像……不好意思，可是王雪女……”她打斷了我的話說：“叫我小雪吧，呵呵，先生，不介意我叫你謬哥吧……”

　　“不……不要，你不能，你……你不能，呵呵，你很會討近乎啊，你還是不認識我的好，我問你這蘋果為什么這么貴呢！”我近乎歇斯底里地聲音逐漸加大，聲音在這空蕩的城市里游蕩，那么的久，又那么的長。

　　她被嚇到了，但一會兒又平靜了下來，又一次微笑的說道：“好好，好的，王謬先生，對不起，我觸動了你的一些思緒，不好意思，如果您覺得貴，我剛又冒犯了您，蘋果就免費送您一袋兒吧。”說著她就開始挑選裝袋子，隨后遞給了我，我慌慌地接了過來，然后我再一次問道：“蘋果為什么這么多貴呢？”這一次的語氣是和緩的。

　　她又一次笑了，“先生，您也看到了，這周圍雖然早就是非自然的了，高樓聳立，但這里房多人少，人是群居的，要找到一個社會歸宿，人總愛往人多的地方去湊…”

　　“我就不喜歡人多的地方…”我插話到。

　　“呵呵，我看出來了，否則您也不會一個人獨自來到這個地方來這里買水果，這樣一個空蕩的地方完完全全是人盲目的聰明一手造成的，雖然這里人很少，但也是有人的呀？所以這也是一個商機，我就來了，貴當然是應該的，供不應求呀！”

　　“說的很好嘛，很專業，小雪，可這你賣了一天也沒有多少呀？”

　　“那是，我可是經濟學院畢業的呢！呵呵，是啊，有時也不是很景氣。”

　　“哦？大材小用了。那你送給我豈不虧了嗎？我還是得給你錢。”說著我打算給她錢，她擋了過來說道：“不用，你我很有緣，我送你了，謬哥。”說完，她怯生生地笑笑看我的反應，我愣了一下，笑道：“好吧，你就這么叫吧，我不生氣了，我還有一個問題。”

　　“請說。”

　　“你看見路盡頭那個老頭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