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

　　大概是天生一副人見人愛的樣子加上能說會道的嘴，那些漂亮女生總是喜歡和他一起說笑。再加上家里條件也算是可以，還有一輛可以自我掌控的車，衣食無憂，所以大學沒畢業，就換了三個女朋友了，夏雪就是最近的一個。

　　有過那么一陣兒，他真的挺喜歡這個女孩兒的，模樣漂亮，又乖巧可人。不然他這樣的花花公子也不會認識三個月就考慮結婚的事兒了。她們家人也挺喜歡他。當然，這也離不開他那副油嘴滑舌，哄老人家開心的套辭兒。她爸爸還說，他倆的事兒訂了以后，他那公司那邊的活兒就交給張杰了。他知道張杰家里的情況，爸爸雖然是個官兒，但利用職務之便給兒子找個不錯的工作這樣司空見慣的事情，在他那兒，比登天還難。張杰的爸爸堅信，人是要吃點苦，才會有出息。他自己也清楚自己兒子的能耐，學習成績一般，又貪玩兒，不像是什么吃的了苦的人。所謂，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雞窩里面出鳳凰。他就是要讓張杰自己去碰碰壁，鍛煉鍛煉，要不然，張杰怎么會畢業到現在還是個無業游民呢？

　　而這些，夏雪的爸爸都理解——一清二楚。

　　可隨著婚期的接近，張杰越來越覺得，生活里少了點兒什么，就是那點兒什么，就像是腳掌心上的蚊子包，不撓則已，一撓就讓人坐立難安，怎么樣都別扭。

　　總之，不能將就。

　　那感覺，就是即便知道粉身碎骨也依然要飲鴆止渴的憨勁兒，這樣的懵懂過了一生一世，生存還好，生活又有什么意思呢？娶上一個有錢又漂亮的老婆，工作房子什么都不用操心了。他不應該高興嗎？他應該高興，人這一輩子，結婚生子，傳宗接代，也不就都是那回事兒。可是二十來歲的年紀，他還不想那么早。說不上來哪里不對，但就是這種焦躁與不安的情緒，一點一點在他的腦海，在他的心口上生根發芽，長出一些嫩綠的苔蘚，濕潤的氤氳空氣再將嫩綠慢慢一點一滴浸染成深綠，成了鑲嵌，再不動搖不改變……這些過程都是發生在聊齋志異中的古老的故事，不知何時，這些情節就穿越了，到現實中的時候讓人還起初不敢相信，并且一發不可收拾。他知道，也做不到自欺，即便是看著夏雪的眼睛，親吻著她的嘴唇的時候；即便是良心受到譴責，他就是無法做到為了一些忠孝禮義，活生生的奉獻出自己的一生——也許這就是年輕。

　　晚上，在夏雪房子的陽臺上吹著冷風，無邊的黑夜給這個城市抹上一種神秘的色彩，像是喝醉酒的人癱軟在整片天空，身體的重量平均分給了這座城市的每個活物，無人例外。張杰抽完了煙，最后一口煙霧很快被風吹走，消失在浩瀚的天地間，這么近，那么遠……

　　夏雪在床上安詳的睡著，像個公主，跟她**的時候張杰覺得自己在**小女孩兒，有一種愧疚感。他倆是大學同學，但直到畢業，他們才真正發生了關系。他待她，和別的女孩兒不同。前幾個，還沒等你要怎么樣，她們就恨不得要跟你發生關系就會情定終生，矢志不渝，海枯石爛什么樣的詞兒在那個時刻都會變得蒼白無力了。笑話，感情的熾烈，女方一定是千方百計的姿態。所以對于男女那種事情，張杰從來不是主動的。甚至女生，都沒有自己追過，好像差不多多看了幾眼，她們就知道你有那個意思了似的，投懷送抱，自動上門的事情叫他怎么拒絕。也許正是這個原因，在他骨子里，還是希望自己這一輩子，能夠擁有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不甘心還沒有自己愛過就要一錘子定音。矯情的話講，張杰的婚姻觀里還是殘留著一種烏木長臺，鰥寡寂靜的守舊，他自己經常說的一句話是，親愛的，我可以給你愛情，隨時隨地，但是婚姻只有一次。畢竟對于**與愛情，他的理解非常分明，更別說出于對是婚姻的謹慎。

　　多么常見的普通的一個年輕的浪子！

　　夏雪，是他在學校一次K歌大賽的時候認識的。自從唱了一首很流野的情歌以后，這個妹妹摸樣的女孩子就經常跑來找他了。他自己也分不清楚對她的感情是什么，但久而久之，在大伙兒羨慕的眼神與嘈雜的起哄聲中，他們也就成了眾人向往的一對金童玉女。雖然張杰心里會藏著“除了一見鐘情的是愛情，所有的日久生情更像是一場持久的陰謀”這樣的話，但他喜歡摟著她時大家贊不絕口的“般配”聲。于是到了現在，是要為這種幼稚的虛榮買單的時候。

　　他看著她，這個乖巧的小女孩把她的第一次都給了自己，這更加讓他內疚，時代雖然在進步，但受父親的影響，張杰腦袋里有些東西依然是亙古不變的。雖然是她主動，但總覺得自己是對不起人家，所以才有了這種糾結的難以名狀的情愫讓他在人生的十字路口徘徊，像個流離失所的孤兒。

　　他要怎么讓她理解自己呢？告訴她是自己靈魂孤獨，空虛，渴望愛情？那都是扯淡，她不會理解。

　　他深深知道并且相信這一點，但還是忍不住幻想那若有似無的希望。

　　世人的愚蠢與聰慧大抵如此。

　　她很好，可就是太好了。他愛她嗎，他不止一次的問自己，應該是愛吧。

　　是啊，在連愛是什么都還不確定的年紀，結婚，是早了一點。

　　正在這時，她睜開了眼睛，于是，便有了開頭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