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口乘上開往市中心的公交，正趕上上班高峰的孔唯只能站在狹窄過道上，小心的護住盒子順便遮住胸口處的絨球。
絨球似乎理解孔唯的用意般，乖乖的貼在孔唯胸口，一動不動。
“江邊路到了，下車的乘客請注意安全，上車的乘客請往里走！”
電子音響起，感受著胸口有些開始不安分的動作，孔唯低下了頭，輕聲道：“快到了，再忍忍。”
車窗外有些人正沿著江邊晨跑，朝陽溫和的在廣闊平坦地江面鋪陳著自己的寶物，細細碎碎，和風蕩漾。
孔唯并不是第一次看見這樣的景色，但他依然希望總有一天，能夠愜意的欣賞，而非只是路過。
車輛一個急轉，毫無眷戀的拋開了這最后的寧靜，撞入一片喧囂之中。
張文貴并沒有遇到上班的高峰，因為在那之前，他就已經坐在了辦公室里。這也是他之所以能夠從一個小小的倉庫管理員做到銷售經理的原因之一，雖然不一定做很多事，但只要上面來人能夠看到你就夠了。他帶著職業的笑容與玻璃墻外陸續趕來的員工們點頭問候，像一個真正的成功者。
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推開了辦公室的門，禮貌性的問候了一句，說道：“外面有一個叫孔唯的人想要找您！”
張文貴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微笑著道：“知道了，去忙吧，我自己過去就好。”
“好的經理。”女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張文貴卻并沒有立刻過去，他在桌子后面叉著手，坐了許久，才站了起來，向外走去。
“文貴，你也知道我的事情了吧？”孔唯靠坐在椅子上，雖然比起昨天要好了許多，但依然顯得蒼老和疲憊。
張文貴保持著那一份職業的微笑，點了點：“嫂子的事情我也很難受，但是孔哥，不管怎么樣，你也不能把公司那么重要的事情放到一邊，你知道因為你的缺席，那份沒能簽成的合同讓公司損失了多少嗎？”
孔唯搖了搖頭：“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那個時候......你嫂子她......”孔唯用力眨了眨眼，看著手里的盒子沒能說出下一句來。
“但那也是公司高層特別失望的原因。”張文貴端起咖啡，穩穩的抿了一口。完全看不出當年剛到這座城市，投靠孔唯時的窘迫與小心翼翼。
絨球趴在孔唯的衣領里，透過領子的縫隙瞪大了眼睛看著張文貴，嘴邊的小胡子不停的上下抖動著。
孔唯沒有注意到絨球，他抬頭看了張文貴一眼，搖了搖頭：“那個客戶也是我拉過來的。”
“不管是誰拉的，那就是公司的客戶，只能說孔哥你命不好了。”張文貴的微笑有了一絲不明顯的變化，似乎在為命運喝彩。
孔唯也笑了一下，卻是苦笑：“好了，這些都不說了，我這次來，是希望看在原來的情分上，你能借我一些錢。你也知道，工作的話，風頭上沒辦法。”
借錢給你翻身么？張文貴挑了挑眉，且不說他很樂意在公司少了一個競爭對手，如果讓孔唯繼續在這個城市呆下去，他背后的公司也不會同意的。
張文貴略微思忖了一下，苦笑道：“并不是小弟不想幫孔哥，孔哥你也知道，我剛剛買了車，每個月還要按揭，目前哪來的余錢。”他似乎真心的為孔唯著想一般，接著說道：“不如孔哥先回趟老家，養好了身子再做打算，且不說那個大客戶惱了你，單就公司在這座城市的分量孔哥也知道，它開了你誰都會覺得是你做的不對，你的名聲現在可不是太好。”
聽著張文貴一口一個孔哥，孔唯終于笑了起來，他盯著張文貴的眼睛，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杯咖啡麻煩你了，我先走了。”說罷，站起來準備離開。
張文貴愣了一下，孔唯最后的那一眼讓他有些慌張，但他依然穩穩的坐在那里，直到孔唯走遠才勾起一個笑容，那絕對不是什么好的笑容。
孔唯轉過街角，突然捂著胸口咳了起來，他彎著腰，一聲一聲，咳得聲嘶力竭。再不像之前裝的那般淡然，心無所依的他另一只手緊緊抱著盒子，似乎想從盒子那里得到一絲溫暖，但可惜的是，那里只有一片冰冷。
“你說得對，除了家人，沒有什么人值得相信呢。”他平息了一下，緩緩直起腰來，邊上的行人紛紛捂著鼻子避讓著他，仿佛他身上攜帶著什么恐怖的病毒。
他苦笑一聲，捂著胸口的手捏了兩下，隨后愣在了那里，他完全沒有感覺到絨球的存在，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出去，這讓他有些慌亂，雖然他也不知道這份慌亂的來源，但他知道，現在陪在他身邊的，只有那只小小的絨球，他不希望小東西會出什么事情。
孔唯慌里慌張的原路返回，四處張望著，終于在路邊的一株灌木下面看見了小心翼翼的朝著他招手的絨球。他長舒了口氣，連忙小跑過去，蹲到了絨球的面前，將衣領拉開，看著絨球笨手笨腳的爬進去，好氣又好笑。
“好惡心哦！”
兩個女生從一邊路過，嬉笑著捂著嘴跑開。孔唯憋紅了張臉，有些不自然的站了起來。
“你干嘛去了？”他瞪著一眼蹲在衣領里的絨球，又做賊似的看了看四周。
“噠！”絨球笑瞇瞇的抬起了一只手，短短的指頭夾著一張百元大鈔。
孔唯哭笑不得的看著一臉邀功的絨球，有些無奈的說道：“你難道跑去了偷錢了？”
絨球眨巴著眼睛，想了想，做出一副假惺惺的笑容，然后搖頭晃腦的噠噠噠起來，好在它的聲音很小，在繁華的大街上沒有被其他人聽見。
孔唯看著絨球的樣子，想了想，一拍額頭：“張文貴？”
“噠！”絨球重重的點了點頭，一副你很聰明的樣子。
孔唯板起臉，低聲訓斥道：“偷錢是不對的！再說......你......唉，算了。”看著一副委屈模樣的絨球，他沒有再說下去，反正也不可能去找張文貴還回去了，孔唯伸手接過了那張鈔票。
絨球一臉討好的看著孔唯，眨了眨眼。
“下不為例。”孔唯只能如是說了。
絨球歡快的點了點頭，把另一只臟乎乎的小手背到了后面。
“誰把我車胎戳爆了！”街邊停車位上，張文貴一臉崩潰。
對張文貴新車的遭遇毫不知情的孔唯繼續找著在這座城市認識的熟人，無論是借錢還是工作。
......
”啊，對不起！這個職務并不需要您這樣的學歷......不不不，您這是在和低學歷的人搶機會呢先生。”
“哦，抱歉，我們已經招夠人數了。”
“孔唯？我們不需要這種不負責任的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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